何方是菜鳥麼?
何方並不清楚。
反正他自覺比當年初任濟南相、一上任就大刀闊斧砍了八成長吏的曹操要沉穩些。
新官上任三把火固然痛快,可那“甫一就職便攪動滿城風雨”的教訓就在眼前。
何方可沒打算重蹈覆轍。
於是,何方站在庭院中,臉上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茫然”。
麵對數百年歲不一的郎官,他抬手撓了撓頭,有點憨厚的語氣誠懇道:“實不相瞞諸位郎君,我自小在南陽鄉下務農,十幾歲便投軍打仗。
讓我去屯田墾荒、領兵廝殺還行。
可這管理郎官、打理署中雜務,卻是一竅不通,連規矩都摸不透。
不知眼下右署的日常事務,是何人在主持?”
這話一出,五百多雙眼睛齊刷刷投向為首的楊懿。
楊懿心中頓時一喜,暗道“果然是個沒見過世麵的武夫”,麵上卻依舊維持著世家子弟的倨傲和禮儀,上前一步拱手道:“回中郎將,暫由屬下楊懿打理署中雜務。”
他卻是忘了,之前彭伯介紹的時候,已經說過他暫代工作了,何方為何又問一次。
“哦,原來是楊中郎!”
何方臉上瞬間綻開喜悅的笑容,語氣熱絡起來,“可是弘農楊氏的子弟?
聽聞楊氏世代研習經學,禮儀規矩更是熟稔於心,右署郎官交給你打理,我可是一百個放心!”
他話鋒一轉,鄭重道:“這樣,右署的日常排班、事務調度,就還勞煩楊兄繼續掌管。
隻要不出紕漏、不耽誤宿衛差事便好。”
楊懿聞言,眼底飛快閃過一絲得意,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挑了挑,躬身應道:“屬下遵命,定不辜負中郎將信任!”
他本就覬覦右中郎將之位,暗中還謀劃了不少給何方使絆子的法子。
卻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上道”,直接將實權拱手相讓。
在楊懿看來,一個屠戶出身的族子,縱使打了幾場勝仗,也終究是粗鄙武夫,哪裡懂什麼朝堂門道、署務權術?
能把日常事務交給自己這個弘農楊氏子弟,怕是還覺得撿了個大便宜,甚至要討好自己這個世家俊傑。
人群中,與楊懿交好的幾名郎官麵露喜色,暗自鬆了口氣。
中庸派則神色如常,事不關己般站在原地。
而那些盼著新上司能打破現狀的郎官,卻悄悄皺起眉頭,臉上滿是失望。
看來往後依舊是楊懿一手遮天,他們怕是難有出頭之日嘍。
何方將眾人神色儘收眼底。
“叮叮叮......”
密密麻麻的“親密度±1”提示音,此起彼伏,吵得他有些頭暈。
當下也懶得一一細看,隻裝作渾然不覺。
當下看向其他郎官,朗聲道:“當然了,‘禮賢下士’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往後諸位若是覺得署中有什麼不妥,或是自己有什麼想法、本事想施展,都可以直接來找我說說!”
這番話看似誠懇,實則是示眾以弱,安眾人之心。
一個部門承平日久,裡頭少不了混資曆、摸魚的。
大多數人最盼的,無非是領導不管事、不折騰,能安安穩穩混到外放或升遷。
最怕那些一來啥都不懂,卻專家一般事事指點,到處折騰的。
果然,郎官們神色各異,普遍臉色很難看。
楊懿將眾人神色看在眼中,心裡樂開了花,暗自腹誹:這小子真是愚不可及!
“禮賢下士”這話是彆人誇你的。
哪有你自己掛在嘴邊說的?
這話一出,豈不是明著說“你們都是下士?!”?你們都是垃圾,但我很講禮儀,會很有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