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沈家村的打穀場就站滿了人。
村裡的大喇叭響了一早上,村長沈萬山的聲音傳遍了村子,說要開全村大會,當著所有人的麵審張翠花和刀疤劉。
全村人都來了,腿腳不好的老頭老太太也讓家裡人扶著,擠在人堆裡。人人臉上都帶著火氣,瞅著台子中央跪著的兩個人,那勁兒恨不得把他們活剮了。
張翠花和刀疤劉讓人用繩子捆得結結實實,嘴裡還塞著破布。過了一夜,人清醒了,可這一清醒,比瘋瘋癲癲的時候更嚇人。
張翠花眼皮動了動,一睜眼,就看見黑壓壓的一片人。全村老少都拿看臭蟲的眼神瞅著她,那些壓著聲的罵,一句句全鑽進她耳朵裡。她腦子一下就空了。
“唔……唔唔!”她使勁扭著身子,繩子勒得肉疼。綁我乾啥?!
“綁你?”人堆裡的王瘸子拿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冷笑著開了口,“張翠花,你忘性可真大!昨天晚上你乾的那些好事,當著全村人麵自己吐出來的,要不要我給你學一遍?”
我說啥了?張翠花心裡咯噔一下,後背直冒涼氣。
旁邊的刀疤劉更慘,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他嚇得四下看,那些人的眼神都想把他吃了。他腿肚子直哆嗦,就記得自己好像跟頭豬打了架,後麵的事兒,腦子裡亂糟糟的。
沈萬山背著手走到台前,板著臉,瞅著他倆的表情比冬天井裡的水還涼。“你們兩個,昨天晚上摸進空青丫頭屋裡,想乾啥?”
“我們……”張翠花剛想狡辯,李嬸尖著嗓子就喊開了:“呸!你個黑了心的爛貨!你親口說的要賣了空青換一百塊,跟刀疤劉一人一半!你敢不認?!”
張翠花腦子裡嗡的一聲,跟炸了鍋一樣。
她……她把這話也說出去了?
“你還說!空青爹媽那三百多塊撫恤金,全被你吞了給你兒子蓋房!”又有人喊。
“你還說!你往我家井裡扔死老鼠,害我們全家鬨肚子!”李嬸氣得渾身發抖,手指頭都快戳到她臉上了。
“你還說!王瘸子家的菜地是你撒的鹽!”
村民們你一句我一句,把張翠花昨晚說的混賬話全翻了出來,一句句跟刀子似的紮在她心上。
每聽一句,張翠花的臉就白一分。最後,她渾身的勁兒都被抽走了,軟在地上,眼神都直了。
完了。
全完了。
她看著那些氣憤、瞧不起、看熱鬨的眼睛,曉得自己這輩子,在沈家村算是徹底臭了。
“我……我是被鬼上身了!我說的都是胡話!”她總算找回了聲音,哭嚎起來。
“鬼上身?”沈萬山冷哼一聲,“我看是老天爺開眼,讓你把心裡的臟水都吐乾淨!”
就在這時,人群外頭傳來一個半大孩子的叫嚷聲:“你們乾啥!憑啥綁我媽!”
大夥兒回頭一看,是張翠花的寶貝兒子沈大壯衝了進來。他十五六歲,個子挺高,但人還很瘦,臉漲得通紅。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衝到沈萬山跟前,嚷道:“你們乾嘛綁我媽!你們都是壞人!快放了她!”
沈萬山看著這個被慣壞了的蠢貨,氣就不打一處來:“你住的青磚大瓦房,錢是哪來的?是你媽從你空青妹妹嘴裡搶來的血汗錢!她自己親口認的!”
沈大壯哪懂啥撫恤金,他就知道他媽要是被帶走了,以後沒人給他做好吃的,沒人護著他了。他眼睛一紅,就想撲過去撒潑:“我不管!我看誰敢動我媽!”
他剛要撒潑,村口開來一輛拖拉機。
公社的主任跳下車,後頭跟著兩個背槍的民兵。一個民兵看見沈大壯在鬨,立馬走過去,拿槍托往前一頂,就把他頂了回去,凶著嗓子喊:“老實點!再搗亂,連你一塊兒帶走!”
沈大壯看著黑乎乎的槍口,腿立馬就軟了,一個屁都不敢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