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仇舊恨加在一起,王瘸子瞪著沈空青,那樣子恨不得把她活剮了。
他身後那幾個婆娘,是村裡最信王瘸子的,立刻跟著嚷嚷起來。
“就是!一個黃毛丫頭,走了兩次運,還真當自己是神醫了?”
“王醫生吃公家飯的,還能有錯?上次都是碰巧!”
“王醫生,你可得好好查查!這丫頭邪門,萬一真出了人命,不是敗壞我們沈家村的名聲嗎!”
可這回,院牆外的村民反應卻不一樣了。不少人抱著胳膊,純粹是來看熱鬨的。人群裡到處是小聲嘀咕。
“又來了……王瘸子這是跟空青丫頭杠上了。”
“不好說,上次我家娃就是空青看好的,王瘸子那藥,越吃越拉……”
這些話鑽進王瘸子耳朵裡,讓他臉色更難看了。
他當眾被人揭短,臉上一陣青白,脖子一梗:“救命恩人?我看是催命的閻王!他得的是肺癆!你們一個個都不怕死嗎?還敢喝她給的野草湯!”
沈空青站在院子中央,身上寬大的舊衣服讓她看起來更瘦小了。她像是被嚇傻了,抱著簸箕的手捏得死緊,嘴唇直哆嗦,一個字也講不出。
王瘸子看她這副樣子,更得意了。他跛著腳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瞅著她,滿臉鄙夷:“說話啊!啞巴了?我告訴你,治病救人是講科學的!我才是公社認證的赤腳醫生!你這種搞封建迷信的土方子,吃死人是要被抓去勞改的!”
“勞改”兩個字,重重砸在沈空青心上。
她猛地抬起頭,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迅速蒙上了一層水汽。
“我……我沒有……”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又委屈又害怕,“是……是知青點的哥哥們……說林大哥快不行了……我才想起我奶奶以前說過的一個方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這副樣子,活脫脫就是個被冤枉的好心人,那幾個原本氣勢洶洶的婦人,聲音也不自覺小了下去。
“哭什麼哭!做錯了事還有理了?”王瘸子卻不吃這套,“我問你,林清衍的病,是不是肺癆?”
沈空青怯生生地搖搖頭:“我……我不知道什麼是肺癆……”
“不知道?”王瘸子冷笑,他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猛地拔高音量,衝著所有村民喊:“那就是了!肺癆是會過人的!你們想想,她一個黃毛丫頭,連病都認不全就敢瞎治,萬一把病氣帶得全村都是,她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這話一出,那幾個婦人的臉“唰”地就白了。
傳染病!這可是天大的事!
“天哪!這可怎麼得了!”
“沈空青,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懂事!”
眼看風向又要被帶歪,院外傳來一聲大喝。
“誰他娘的在我妹子家門口嚷嚷?!”
眾人回頭,隻見趙衛國帶著兩個男知青衝了進來。趙衛國人高馬大,又是城裡來的,有股子勁兒。他一把將沈空青護在身後,瞪著王瘸子:“王醫生,你這是乾什麼?空青妹妹是清衍的救命恩人,你們就是這麼對待恩人的?”
王瘸子被他噎了一下,梗著脖子反駁:“救命恩人?我看是催命的閻王!他得的是肺癆!你們一個個都不怕死嗎?還敢喝她給的那些野草湯!”
“呸!”趙衛國啐了一口,“我們信空青妹妹!不信你這個隻會讓人等死的庸醫!清衍喝了你的藥,吐血吐得快沒命了!喝了空青妹妹的藥,現在都能下地走路了!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想狡辯?”
“你……你血口噴人!”王瘸子氣得臉都漲成了豬肝色,“那是巧合!是我的藥起作用了!”
兩邊正吵得不可開交,又一個壯實的人影擠了進來。
是劉屠戶。
他手裡沒拿刀,但一身殺豬的煞氣比刀子還嚇人。他往門口一站,把光都擋了大半。
“王瘸子,”劉屠戶的聲音又低又沉,“我閨女膽子小,你彆在這嚇唬她。有話好好說,要是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我讓你這輩子都下不了炕。”
王瘸子瞅著劉屠戶那雙沒感情的眼睛,腿肚子一軟,氣焰頓時消了三分。
就在這時,院子裡突然響起一聲痛苦的呻吟。
“哎喲……我的肚子……疼死我了……”
大家扭頭一看,是跟著王瘸子來看熱鬨的一個婆娘,正捂著肚子,疼得滿頭是汗,臉都白了。
王瘸子一看,機會來了!這是他奪回名聲的好時機!他立刻上前,裝模作樣地給人按了按肚子,又看了看舌苔,然後清了清嗓子,擺出專家的派頭:“彆怕,就是吃壞了東西,岔了氣。我給你開兩副藥,喝下去就好了。”
那婆娘疼得話都說不出,隻能一個勁兒點頭。
可沈空青站在原地,卻“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