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再耽擱,把藥箱往背上一甩,轉身就朝紅旗飄著的指揮所跑去。
指揮所就是個搭了一半的帆布棚子。
人還沒到,就聽見裡麵拍桌子的動靜。
“挖!就是用手刨,也得把糧庫給我刨出來!”
“師長,那是承重牆塌了,戰士們已經連著乾了三十個鐘頭,再硬挖,容易二次塌方……”
“塌方就躲!躲完了接著挖!老百姓沒飯吃就要餓死,這道理還要我教你?”
沈遠誌左胳膊用紗布吊著,上麵還滲著血點子,幾個團長低著頭,屁都不敢放一個。
“報告。”
門口傳來一聲清脆的動靜。
沈遠誌正想罵是哪個不長眼的這時候添亂,一扭頭,到了嘴邊的“滾出去”硬是給咽了回去。
“星星?”
他快步繞過桌子,想去拉閨女,又看看自己一手泥,手在褲腿上使勁蹭了兩下,才小心地護在她肩膀邊上。
“咋回來了?是不是累著了?”
剛才還訓得團長們抬不起頭的男人,這會兒聲音放得特彆輕。
周圍幾個團長偷偷交換著眼色。
“爸,我不累。”
她抬起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沈遠誌,
“我有件重要的事,得跟你說。”
沈遠誌看閨女這認真的小模樣,心裡咯噔一下。
他也不管那幾個團長還在那杵著,拉過一張小馬紮。
“坐下說,是不是誰欺負你了?告訴爸爸。”
“沒人欺負我。”
沈空青走到掛著的地圖前,伸手在幾個積水的地方畫了幾個圈。
“現在氣溫三十四度,濕度百分之八十。”
“地下水管爆了,糞便、汙水、加上……那些還沒挖出來的遇難者,全都泡在一塊兒。”
“蒼蠅、蚊子正在成倍地長。”
“爸,這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你是說……瘟疫?”
這兩個字一出來,棚子裡的空氣都涼了。
幾個團長也不眉來眼去了,一個個臉色發白。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是老話,也是血的教訓。
要是真鬨起霍亂或者傷寒,這幾萬幸存者,還有他們這些當兵的,能活下來幾個?
“不是‘可能’,是‘一定’。”
沈空青的語氣很絕,沒留一點餘地。
“如果不馬上處理,不出三天,這裡就會變成死城。”
“痢疾、霍亂、傷寒,隨便來一個,都比地震死的人多。”
棚子裡安靜得隻能聽見外麵的蟬叫。
一個團長咽了口唾沫,小聲說:“可……可咱們沒藥啊,也沒防化的人……”
“我想辦法。”
沈空青打斷了他的話。
她看向沈遠誌,目光灼灼。
“爸爸,我要人。”
沈遠誌看著眼前的女兒,想起她救的那些生命,他相信她。
現在她想乾事,彆說是要人,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想辦法給摘下來。
“要多少?”
沈遠誌問得乾脆。
“一個連。”
沈空青豎起一根手指,又加了一根,“不,兩個連。還得聽話,我說乾啥就乾啥,不能有二話。”
“霍度!”
門簾子一掀,霍度滿頭大汗地鑽進來:“到!”
“從警衛營調兩個連,再把工兵營那個排也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