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九十九……”
沈空青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裡拿著一塊懷表,眼睛盯著秒針跳動,嘴裡報著數。
病床上,葉懷夕滿頭大汗。
他雙手死死抓著墊子,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一條條蜿蜒的蚯蚓。
左腿懸空,維持在一個四十五度的角度,肌肉因為極度的疲勞和酸痛正在劇烈顫抖。
汗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滑落,滴在墊子上,暈開一個個深色的圓點。
【左腿股四頭肌:“啊啊啊!斷了斷了!真的要斷了!我不行了!這也太酸了!誰來救救我!”】
【膝關節滑膜:“輕點!磨得慌!再磨就要起火星子了!”】
【膝關節韌帶:“撐不住了!主人!你發個信號給大腦啊!讓這腿放下來!再不放下來我就要罷工了!”】
沈空青聽著腦海裡的抱怨,眼皮都沒抬一下。
葉懷夕聽不見這些哀嚎,他隻覺得那條腿像是灌了鉛,又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骨頭縫裡啃噬。
但他咬著後槽牙,連一聲悶哼都沒發出來。
沈空青抬眼,視線掃過他被汗水浸透的三層病號服,還有那張因為隱忍而微微泛白的臉。
“一百。”
她按下懷表蓋子,發出“哢噠”一聲脆響。
“放。”
這一個字就像是特赦令。
葉懷夕緊繃的身體猛地一鬆,左腿重重砸回軟墊上。
他大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像是剛跑完五公裡越野。
“感覺怎麼樣?”沈空青拿起一旁的毛巾,也沒遞給他,直接上手在他額頭上擦了一把。
葉懷夕偏過頭,在那隻手上蹭了蹭:“還行,這點強度,不算什麼。”
他勾起嘴角,想露出一個平日裡那種漫不經心的笑,結果牽動了嘴角的一塊肌肉,疼得抽了一口涼氣。
【大腦皮層:“裝!接著裝!剛才誰差點疼暈過去?多巴胺呢?快分泌點多巴胺止痛!為了在媳婦麵前的麵子,拚了!”】
沈空青聽著他腦子裡的動靜,沒拆穿他。
她轉身拿起桌上的蘋果和水果刀,刀刃抵在果皮上,輕輕一轉,紅色的果皮連成一條長線垂下來。
“休息十分鐘,進行下一組。”
葉懷夕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那副“硬漢”模樣:“聽沈醫生的。”
下一組結束後。
“沈醫生,這強度……是不是有點超標了?”
“超標?”沈空青把懷表揣進兜裡,伸手捏了捏他大腿外側的肌肉,“你的肌肉萎縮程度比我想象的要好,這點強度隻能算熱身,怎麼,葉副營長這就受不了了?”
激將法。
明晃晃的激將法。
葉懷夕明知道是個坑,還是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他一把抓住沈空青的手腕,大拇指在她脈搏處輕輕摩挲了一下。
“受得了,隻要沈醫生在旁邊看著,斷了腿我也能再跑個五公裡。”
沈空青把手抽回來,沒好氣地拍了他手背一下:“少貧嘴,今天的訓練結束,我帶你去樓下透透氣。”
她轉身推過來一輛輪椅。
葉懷夕臉上的笑僵住了。
“能不能不坐這個?”他盯著那個帶著四個輪子的鐵疙瘩,滿臉寫著抗拒,“我有拐杖。”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