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陳嬌帶著心神不寧的陳鈺,來到了楚修昀所在的醫院特護病房。
守在病房外的,是楚修昀的妹妹楚修怡和她已成年的女兒楊欣。
當年街頭那驚鴻一瞥,楚修怡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陳嬌母子的具體樣貌。
然而此刻,當陳嬌和已成年的陳鈺清晰地站在她麵前時,楚修怡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寫滿了無法置信的震驚!
陳鈺幼時與母親尚有幾分相似,但隨著年歲增長,他的五官輪廓、眉眼氣質,竟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褪去母係的柔和,越來越清晰地呈現出屬於他生物學父親的鮮明特征。
此刻,在楚修怡眼中,站在麵前的陳鈺,儼然就是她大哥楚修昀年輕時的翻版!
而陳鈺是陳嬌的兒子……這個發現如同驚雷炸響在她腦海——這個孩子,不言而喻,絕對是大哥的骨血!
這個認知讓楚修怡心潮澎湃,無數疑問瞬間湧現:當年大哥和陳嬌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陳嬌生下大哥的兒子,卻嫁給了彆人?大哥癡戀一生,鬱鬱寡歡,至死都不知道,他心念念的人,早已為他延續了血脈,留下了一個如此出色的兒子!
麵對楚修怡震驚、探究又帶著一絲複雜憐憫的目光,陳嬌並未多做解釋,隻是平靜地對她們母女點了點頭,輕聲問道:“楚修昀在裡麵嗎?帶我去看看他吧。”
病房內,消毒水的氣味彌漫。病床上,曾經風華正茂的男人如今已是白發蒼蒼,形容枯槁,靠著儀器維持著微弱的生命體征,顯然已到了彌留之際。
在意識模糊的邊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高原,看到了那個踏著光影向他走來的身影……
“楚修昀,我來了。”一個熟悉而輕柔的聲音,將他從混沌中喚醒。
楚修昀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漸漸聚焦。當看清站在床前的人真的是陳嬌時,他渾濁的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彩,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陳嬌……真,真的是你嗎?”
陳嬌走上前,輕輕握住他枯瘦冰涼的手,聲音溫和而肯定:“是我,我來看你了。”
她看著這個為一段無望感情耗儘一生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帶著一絲嗔怪與無儘的歎息,“你這個傻子……一輩子啊,怎麼就那麼倔,從不跟我說呢?”
楚修昀扯動嘴角,露出一抹虛弱而釋然的苦笑:“你過得……那麼幸福。我……我怎麼忍心去打擾,去破壞?知道你安好……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陳嬌側過身,將身後一直沉默站著的陳鈺引到他麵前:“楚修昀,你看看,這是我的兒子,他叫陳鈺。”
楚修昀的目光順著她指引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相貌英俊、氣質沉穩的年輕人,脖頸上戴著一塊他無比熟悉的玉佩。
那是他楚家的家傳之物,當年他懷著滿腔愛意與不舍,作為新婚禮物送給了陳嬌。沒想到,她竟將它傳給了……她的兒子?
然而,當他的目光從玉佩上移開,真正落在陳鈺的臉上時,楚修昀整個人都僵住了!那張臉……那張與他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這……這怎麼可能?!
“他……他……”楚修昀的目光猛地轉回陳嬌臉上,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與不敢置信,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連一句完整的話都問不出來。
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太過荒謬,太過驚人,讓他幾乎懷疑自己是否因為病重產生了幻覺。
陳迎著他驚駭的目光,鄭重而清晰地點頭,給出了確切的答案:“是的,你想得沒錯。他是你的兒子。是我,和你的兒子。”
“怎麼會?什麼時候的事?”楚修昀腦中一片混亂,拚命回想。
在他的記憶裡,他與陳嬌之間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逾越之舉。
唯一一次單獨相處,便是當年他出國前,在酒吧的那場告彆……
他猛地想起了什麼!那一次,他心碎欲絕,借酒澆愁,最後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醒來時,守在身邊的是好友楊峰。楊峰說是陳嬌打電話叫他來的……
他當時還為此失落,以為陳嬌不願與醉酒的自己多待片刻。難道……難道是那一晚?!可為何他對此毫無印象?
陳嬌並沒有詳細解釋當年是如何“借種”的細節,那些已經不重要了。
然而,楚修昀在巨大的震驚之後,湧上心頭的竟是深深的愧疚與不安。
他急切地,幾乎是帶著恐懼地問道:“那……那他……陳吉他知道嗎?他……有沒有因為這個……恨我?”
他擔心自己的存在,會給陳嬌原本“幸福”的家庭帶來裂痕。
陳嬌緩緩搖頭,安撫地握緊了他的手:“陳吉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小鈺是你的兒子。我們之間……有約定。
你不用多想,他從未因此怨恨過你。我帶孩子來,隻是想讓你知道他的存在,不想讓你帶著這個不知情的遺憾離開。
對不起,當初……是我自作主張,‘偷’了你的東西。”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聽到陳嬌這番解釋,尤其是得知陳吉早已知情且並未介懷,楚修昀緊繃的心弦驟然鬆弛。
他看著兒子那張與自己酷似的麵容,想到在那些他無法參與的歲月裡,陳嬌每一次看到兒子,或許都會不經意地想起他……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巨大驚喜、深沉慰藉與圓滿釋然的暖流,瞬間湧遍他枯竭的四肢百骸。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沙啞卻充滿了真正的開懷與解脫。
縱然此生未能攜手,但他深愛的人,不僅無數次地想起過他,還為他生下了一個如此優秀的兒子,讓他的生命以另一種方式得到了延續……
這簡直是命運對他此生深情,最大的憐憫與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