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幫原主完成心願,等孔琳再次登門提及娶親之事時,陳嬌便沒再推拒,而是順著話頭道:
“孔姨說得在理。我如今身子大好,家中也需有人操持。隻是我父母去得早,這婚事……還得勞煩孔姨幫著張羅,或是請官媒介紹人來相看相看。”
依照這個時代的規矩,女子娶親若無父母長輩安排,便隻能托付官媒。
官媒手中掌握著各家適齡男子的名冊畫像,會根據女方的家世、相貌、性情以及要求,來匹配合適的人選。
見陳嬌終於鬆口,孔琳頓時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這笑容還沒完全綻開,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神色間浮現出幾分猶豫,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陳嬌自然看出了她的異樣,主動問道:“孔姨,您可是還有彆的事?但說無妨。”
孔琳被她這麼一問,臉上竟難得地泛起一絲窘迫的紅暈,搓了搓手,才壓低聲音道:
“說起這個……阿嬌,姨真是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你也知道,姨就小易這麼一個兒子。”
陳嬌點點頭。孔易,她有些印象,是從原主記憶角落裡翻出來的一個名字。
小時候隨母親去孔家做客時,似乎見過一個玉雪可愛、總是怯生生躲在孔琳身後,隻露出一雙大眼睛好奇張望的小男孩。
“小易今年也十六了,到了該說人家的年紀。”孔琳歎了口氣,眉宇間染上愁色。
“這孩子……性子被我養得有些軟和,膽子也不大。我這做娘的,總怕他嫁到彆人家會受委屈。
這半年來,我也暗中相看了幾家姑娘,不是性子太強橫,就是家裡人口複雜……始終沒找到特彆合心意的。”
說這話孔琳眼中閃過心虛,那性子軟和膽子不大的話她說出來都覺得有些害臊。她抬眼看了看陳嬌,眼神裡帶著歉意和期盼:
“我這想來想去……阿嬌,你也是從小看著小易長大的,知根知底。你如今身子好了,人也穩重明白,若是……
若是你覺得小易還行,能不能……跟他見上一麵?咱們也不聲張,就當是尋常偶遇,你看一眼,說幾句話。
若是覺得投緣,能處得來,那是小易的福氣;若是你覺得不合適,就當姨今日沒提過這話,絕不叫你為難。”
孔琳這番話,說得頗為懇切,也實在。她確實猶豫了很久。
陳嬌比孔易大了五六歲,從前又是個病弱癡愚的模樣,她壓根沒往這方麵想過。
可如今陳嬌脫胎換骨,性子沉穩,家底豐厚,又沒有公婆掣肘,怎麼看都是個極好的妻主人選。
自家兒子若是能嫁給她,哪怕是做側夫,看在自己的情麵上,陳嬌也斷不會苛待了孔易。
雖說自己前腳勸人娶親,後腳就推薦自家兒子,難免有“監守自盜”之嫌,但為了兒子的終身,她也隻能厚著臉皮開這個口了。
在這女尊世界,男子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若是尋不到良配,一生便毀了。
陳嬌聽著,腦海中關於孔易的那點模糊印象漸漸清晰起來。那個有著水汪汪大眼睛的怯生生小男孩,竟然也要嫁人了麼?
她沉吟片刻,並未直接回答好或不好,隻道:“明日午時,我打算去老饕閣用膳。”
這話說得平淡,孔琳卻是眼睛一亮,瞬間明白了其中含義。這是同意相看了,而且安排得巧妙——在老饕閣“偶遇”,成與不成,都不會損了男方的名聲。
“好,好!”孔琳連聲應下,心頭一塊大石落地,又細細叮囑了陳嬌幾句保養身體的話,這才喜滋滋地告辭離去。
翌日午時將近,陳嬌換了身月白色繡銀絲竹葉紋的錦袍,墨發用一根玉簪簡單束起,顯得清爽利落。
她隻帶了池冰與池蘭二人,乘著馬車,不緊不慢地往老饕閣而去。
老饕閣是縣裡數一數二的酒樓,臨街而建,共有三層。
陳嬌要了二樓一個半開放式的雅間,臨窗而坐,恰好能望見樓下街道的景象。
她隨意點了幾樣招牌菜,便倚在窗邊,看似悠閒地品著茶,實則已將意識悄然鋪開。
不多時,便“見”孔琳攜著夫郎,還有一個身著淺碧色衣衫的少年,正朝著老饕閣走來。
那少年身量尚未完全長開,略顯纖細,但並不給人弱不禁風之感。
他微微低著頭,跟在父母身側,似乎有些緊張,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