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成在飛升成仙的多年後,偶爾還會想起為人的年月。
那時他還是個山村稚子,十歲那年被路過的雲遊道人測出靈根,十五歲引氣入體,拜入仙門。
可他的資質實在平庸,在同期弟子中總是墊底,彆人三年便能突破的瓶頸,他總要耗費十年光景,因此多年來,他始終是個外門弟子。
春去秋來,待他終於在五十歲那年勉強築基時,早已兩鬢斑白,麵上刻滿了風霜。
外門的弟子來來去去,這麼多年,他硬是靠著年紀歲數,混了個“師叔”的稱號。
都說築基之後方知仙凡之彆,可他除了壽元增添百餘載,實在感受不到多少仙家氣象。反而因為年老築基,道基不穩,每逢陰雨天氣,周身經脈便隱隱作痛。
最讓他悵然的是,待他修成築基,想要回三洲看看自己的父母妻子時,才發現當年送他離家的老父母早已化作黃土,連他離家前娶的妻子也早在十年前病故。
他站在村口的槐樹下,聽著孩童們唱著不知傳了幾代的歌謠,竟無一人識得眼前這位“仙師”就是當年離家求道的孫家小子。
從此,他在人間的最後一絲牽掛也斷了。
往後的歲月裡,他依舊勤勤懇懇。
從築基到金丹,花了二百年;從金丹到元嬰,又花了五百年。這期間,他送走了一茬又一茬的同門,也見證了無數天驕的崛起與隕落。
待到曆儘九重天劫,終於位列仙班時,孫玉成才恍然,這一路走來的不易。
仙人的壽元更是數之不儘,這些年來,他在人間的經曆和磨難,在腦海裡竟是也逐漸模糊了。
“真君,王母娘娘念您近年鎮守東天門有功,特賜今年新釀的蟠桃仙酒。”
幾位身著月華紗衣的仙娥手托玉盤,迤迤然而來。盤中蟠桃各個色澤鮮豔,圓潤飽滿,另有一壺白玉酒壺散發著濃鬱的香氣。
原本還在感慨萬千的孫玉成立即收斂心神,整了整衣冠,笑著接過仙娥手中的蟠桃酒。
“有勞仙子。”
“還代玉成謝過娘娘恩典。”
這仙釀,他從仙娥們進門時就聞到了。
去年賞賜下來的蟠桃釀他早就喝完了,這一年來他可真是日日盼今日!
仙娥們淺笑著,微微頜首。
待人走後,孫玉成這才迫不及待拿起杯盞,準備先飲一杯嘗嘗滋味,淺粉色的酒水穿著壺嘴傾瀉而下,撞在酒杯中,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響,霎時間,滿室生香。
今年的蟠桃結的又大又紅,一口下去滿齒留香,因此這釀的酒,更是極品中的極品。
隻是這般想著,孫玉成便開始饞涎欲滴。
正當他想要捏起杯盞一飲而儘時,突然發現杯中有個小黑點在水麵飄蕩,臟了酒水。
孫玉成眉頭一皺,想把這杯酒倒了,可是嗅著酒香,他又實在不舍得,想了想,便打算將這螞蟻大小的黑點挑出來。
然而他的指腹剛碰到那個黑點,指尖就猛然一疼。
隨即,手中酒杯摔落在地,酒水四濺,室內的酒香越發濃鬱。
還沒等孫玉成去查看手指的情況,一道細若蚊蠅的聲音傳入耳中。
“這是哪兒。”
“你是從易玄堂來的?”
孫玉成心中一驚,也顧不上手指的疼痛了,驚恐地環顧四周,可房間裡就隻有他一人。
“聽不到?”
“這位大爺,我問你話呢,能聽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