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急診科那攤子爛事,把那個生命體征勉強穩住但前途一片灰暗的程序員送進神經內科監護室,時間已經蹭到了中午。
陽光從急診大廳的玻璃門斜射進來,晃得人眼花,卻半點照不進我心裡那片陰霾。疲憊、疑慮,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浸透了這身洗手衣,沉甸甸的。
癱坐在神外辦公室的椅子上,我灌了兩大杯溫水,才覺得冒煙的嗓子稍微緩過來點。看了看手術室的進程,還沒到我的那台,手術接在科主任的顱底腫瘤後麵,等到猴年馬月,氣兒還沒喘勻,神經內科的電話就追了過來,語氣客氣但不容拒絕:“沈主任,麻煩您過來一下,一起跟患者家屬做個溝通。”
該來的,躲不掉。我深吸一口氣,用力揉了揉眉心,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暫時摁下去。作為參與搶救和急會診的醫生,這一關,我必須過。
神經內科醫生辦公室外麵,程序員的妻子和母親等在那裡。女人看著不到三十,臉色慘白,眼睛腫得像核桃,雙手死死攥著個帆布包帶,指關節都攥白了。那位老母親不停地抹眼淚,嘴裡絮絮叨叨地念著兒子的名字。那畫麵,看得人心裡發酸。
我和神經內科的主任一起,把她們請進了狹小的談話室。空氣瞬間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神經內科主任主導了談話,條理清晰,但每個字都像冰錐:“急性嚴重顱內壓增高,病因不明,對現有強力治療效果不佳。目前深度昏迷,腦乾功能嚴重受損,自主呼吸微弱,完全靠呼吸機撐著,嗆咳反射也很弱,氣管切開也是早晚得事情。影像學顯示腦組織彌漫性水腫,預後……極差。生存希望非常渺茫,即便出現奇跡,最好的結果,也可能是永久性植物狀態。監護室的費用也很高,大概率是人財兩空”
“醫生,求求你們,再想想辦法……他才三十二啊……孩子才三歲……”妻子的話帶著哭腔,身子一軟,幾乎要跪下來。
我心裡猛地一抽,趕緊伸手扶住她。強迫自己用儘可能平穩的聲音接話:“我們理解,真的理解。能用的方法我們都試過了。但這種爆發性的顱高壓,損傷往往是……不可逆的。繼續強力的生命支持,可能更多是在延長過程,增加他的痛苦,對恢複……意義真的不大了。”
我停頓了一下,那個詞在舌尖滾了滾,最終還是沉重地吐了出來:“從醫學角度,也是為了減輕他的痛苦,以及不要增加經濟上的負擔,我們建議……可以考慮放棄激進的生命支持,轉向安寧療護。”
這話像是一記悶棍。老母親當場嚎啕大哭。妻子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仿佛靈魂都被抽走了。
“是不是……是不是他吃的那個藥?”妻子突然抬起頭,眼神裡混雜著最後一絲希望和一種終於找到目標的憤恨,“他跟我說過,叫‘智核’……黑色的膠囊……說加班提神用的……最近還說效果不好,加量吃了……是不是那個鬼東西害的?!”
我心頭巨震,但臉上必須繃住。沒有證據,絕不能在這種場合對一種來路不明的“保健品”下定論,那會惹來更大的麻煩,甚至打草驚蛇。
“目前,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能直接證明是那種藥物導致的。”我字斟句酌,既不能認,也不能完全撇清,“這種突發性顱內病變,原因非常複雜,藥物,飲食,作息,都可能引起。但您提供的這個情況非常重要,我們會作為關鍵病史記錄下來。”我看向神經內科主任,他回給我一個同樣凝重的眼神。
最終,在家屬撕心裂肺的痛哭和艱難到極點的抉擇後,放棄激進搶救、轉為安寧療護的同意書還是簽了。這意味著,那個年輕程序員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
走出談話室,我的腳步像灌了鉛,雖然在這麼多年的行醫生涯中,這種事情經常發生,但是每當遇到生命的逝去,特彆是由我親口說出放棄治療的建議的時候,這種滋味確實不好受。一條年輕的生命,一個家庭的頂梁柱,可能就因為某種藏在陰影裡的“藥物”轟然倒塌。
那種強烈的無力感和壓抑的憤怒,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查清真相,不再僅僅是因為我那該死的好奇心,更是為了眼前這個破碎的家,為了可能存在的、更多看不見的受害者。
手術室的巡回通知我可以準備去手術室了,我整理了思緒,在短短兩個小時的手術中,我始終心神不寧。雖然已經很熟練的完成了分流管的置入,但是手術室的氣氛卻不是很好。以往在我的手術期間,我還會和巡回老師,洗手妹妹開開玩笑,這次我幾乎一言不發,嚇得研二的搭台小朋友都有點緊張。程序員蒼白的臉,家屬絕望的哭聲,還有蘇雨薇那雙冰冷的眼睛,在我腦子裡來回閃。
“行了,剩下的你收拾吧。”我縫完最後一針,把持針器放回托盤,“今天我心情不太好,等下請大家喝奶茶,巡回老師你算下人數,等下我報銷”。我拿著手機出了手術室,不自覺的在撥號界麵輸入了蘇雨薇的號碼,想要問問具體情況,現在我的疑惑實在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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