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門在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icu走廊的喧囂與光亮。我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牆麵，緩緩滑坐到台階上，黑暗中，隻有我粗重的呼吸聲和擂鼓般的心跳在耳邊放大。
太陽穴一陣陣抽痛，像有根細針在裡麵不停鑽刺，眼前時不時閃過一些模糊的光斑。頻繁動用那種詭異的“感知”能力，後遺症比我想象的更猛烈。
這感覺，比連續給主任做三台顱底腫瘤手術一助還要命，那隻是身體疲憊，而現在，是精力被徹底抽乾後的虛脫，還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大腦皮層被過度“激活”後又強行“冷卻”帶來的灼燒感和惡心。
“媽的，這破能力是試用體驗裝嗎？用幾次就開始收高昂的‘能耗費’？”我低聲咒罵，用力揉著額角，試圖緩解那惱人的脹痛。必須得更謹慎了，再這麼毫無節製地用下去，真相沒查清，我怕自己先因為“特發性腦功能紊亂”住進自己科室的病房，說不定還得自己寫病程。
口袋裡的手機無聲震動，將我從自我審視的糟糕狀態中拉回。是李哲發來的消息：
【老沈，你要的‘閃電’標誌有眉目了！圈子裡有人透風，說見過類似圖案，跟一個叫‘普羅米修斯’的境外地下研究所有關，專門搞些激進的生物增強實驗，名聲臭得很，但東西效果邪門，價格上天。還有，小心點，打聽這事的時候，感覺有耳朵在聽。】
後麵附了一張模糊的塗鴉照片，一個簡單的閃電撕裂雲層的圖案。
普羅米修斯？盜火者？這名字充滿了諷刺的意味。給人類帶來火種，同時也帶來災難和懲罰。李哲的警告讓我的心弦繃得更緊，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引起暗處眼睛的注意。
幾乎同時，icu住院醫王磊的消息也跳了出來：
【沈哥，icu3床抽血過程有異常。按規定下午四點抽血，但三點五十有後勤維修人員工牌模糊）在護士站逗留，內部通訊短暫故障。四點抽血完成後，樣本管在送檢途中，運輸梯意外停電三分鐘。巧合太多。另，你要的備份血樣已通過技術手段獲取，加密低溫保存。】
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後腦。滲透得如此之深！連醫院內部的核心流程都能被精準乾擾？他們到底想乾什麼？僅僅是監視，還是打算竊取或銷毀證據？王磊成功拿到了備份血樣，是唯一的好消息，但這同樣意味著我們的行動可能已經暴露。風險正在呈指數級攀升。
我強迫自己冷靜，給王磊回複：【樣本妥善保管，嘗試分析非標準生化項目，重點查未知生長因子、異常代謝產物。安全第一。】
給李哲回複：【信息收到，非常重要。立即停止一切打探，確保自身安全。】
撐著牆壁站起身，頭痛稍有緩解，但那種精力透支的虛弱感依舊揮之不去。我深吸一口氣，推開消防門，走向神外辦公室。必須裝作一切正常。
然而，剛推開辦公室的門，我就愣住了。
蘇雨薇正站在我的辦公桌前，背對著我，似乎在看牆上的感謝錦旗和牌匾。她今天沒穿職業裝，一身米白色休閒服，頭發隨意紮起，素麵朝天，帶著幾分罕見的居家感和……疲憊？
聽到開門聲，她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眼神依舊清冷，但少了些之前的銳利鋒芒。
“蘇經理？”我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語氣儘量平淡，“有事？如果是設備調研，我恐怕……”
“不是公事。”她打斷我，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她走近幾步，將一個印著某家知名甜品店ogo的紙袋放在我桌上，“路過，順道給你帶的。看你氣色很差。30歲的年紀看起來像40，你媽要是看到了，又要心疼寶貝兒子了”
紙袋裡飄出熟悉的咖啡香和芝士蛋糕的甜膩氣味。那是我以前最喜歡的那家店。可她現在做這個，算什麼？八年後的良心發現？還是……另一種形式的警告？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警惕地看著她：“蘇經理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好像沒熟到可以互送下午茶的程度。而且，我記得你一向鄙夷這種‘廉價的糖分刺激多巴胺分泌’。”
蘇雨薇對我的諷刺置若罔聞，她的目光落在我依舊有些蒼白的臉上和下意識輕按太陽穴的手指，沉默了幾秒，忽然開口，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意味：“過度使用未經馴化的力量，會對載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傷。頭痛、眩暈、神經衰弱，隻是最輕微的表征。”
我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她知道了！她怎麼會知道“載體”？“馴化”？她在用什麼術語？！
我猛地抬頭，死死盯住她，試圖從她眼中找出破綻：“蘇經理又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的概念？是創生科技新的產品宣傳話術嗎？抱歉，我對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不感興趣。”
她迎著我銳利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反而又上前一步，幾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沈瑾年，收手吧。你窺探的領域，水深得超乎你的想象。冰山一角下的龐然大物，碾碎你和你身邊的人，易如反掌。”
她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我桌上的手機李哲和王磊的消息剛剛閃過），語氣帶著一絲近乎焦灼的嚴厲：“你以為的隱秘行動，在真正的掌控者眼裡，如同兒戲。停止你的一切調查，忘記你看到的異常，安心做你的沈醫生，沈教授，這是你唯一明智的選擇。否則……”
“否則怎樣？”我冷笑，心中的震驚化為怒火，“否則創生就要動用商業手段打壓我？還是你，蘇雨薇，在以個人身份‘懇求’我？”
蘇雨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得讓我心悸，有警告，有無奈，甚至有一絲……難以捕捉的彆樣情緒？她沒有回答，隻是留下最後一句：“代價，你付不起。”
說完，她決絕地轉身，拉開門，快步離開，沒有一絲留戀。
辦公室內，隻剩下我，和桌上那袋散發著誘人香氣、卻仿佛毒藥般的甜點。
頭痛似乎更劇烈了。
代價？我付不起的代價，到底是什麼？
而她，蘇雨薇，在這場越來越危險的迷局中，究竟扮演著什麼角色？
迷霧，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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