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感應燈帶無聲地亮起，將第三檢測中心空曠的銀白色大廳照得如同無影燈下的手術台。空氣裡彌漫著臭氧和某種高頻能量設備運行特有的微弱嘶鳴。我被要求換上了一套特製的、布滿微型傳感器的緊身服，布料貼合皮膚，傳遞著一種非自然的涼意。
“玄龜”並未親自下場，而是通過嵌入牆壁的巨大單向玻璃後方進行觀察。負責具體操作的是一名自稱“寒鴉”的年輕女性技術官，她神色冷峻，語速快而精準，如同她操作的那些精密儀器。
“沈醫生，放鬆，但保持清醒。評估分為三個階段：基礎生理指標、能力靜態參數、動態應激測試。請完全遵循我的指令。”
第一階段是在各種強度的體能器械和耐力測試儀上的奔波。
跑步機坡度與速度不斷攀升，力量對抗機的阻力層層加碼，同時遍布全身的傳感器實時監測著我從心率、血壓到肌肉微震顫、神經傳導速度的一切數據。寒鴉偶爾會報出一兩個數據，語氣平淡，聽不出褒貶。
第二階段轉入一個布滿各種奇異探頭的靜室。
我需要做的，僅僅是坐在房間中央的椅子上，儘我所能地展開我的“生命場感知”。從聚焦於自身指尖的血液循環，到將感知網緩緩撒向整個房間，試圖捕捉隱藏在牆壁夾層中的標準測試生物幾籠小白鼠和一盆綠蘿）的生命電信號。
我能“看”到小白鼠心臟急促的跳動，能“感覺”到綠蘿葉片內水分緩慢的蒸騰，但當我的感知觸碰到靜室特殊合金牆壁時，卻如同撞上一片深沉的迷霧，被牢牢限製在十五米左右的半徑內。
“寒鴉”在一旁的記錄儀上快速勾畫，偶爾會要求我針對某個特定目標進行更精細的感知，比如分辨兩隻小白鼠因注射了不同試劑而產生的微弱生物電差異。
最艱難的是第三階段。場景切換到一個模擬了各種複雜環境的壓力艙。
忽而高溫高濕，忽而極度嚴寒，伴有隨機產生的強噪音和炫目光閃。我需要在這種乾擾下，維持對自身生命場的控製快速平複心跳、抑製疼痛反應），並嘗試對放置在艙內另一個特製籠中的、處於輕度應激狀態的小型實驗犬進行“情緒安撫”。
汗水浸濕了緊身服，外界強烈的乾擾不斷撕扯著我的專注力。我閉上眼睛，全力運轉“內視”，將意識沉入體內，努力維係著那微弱的精神絲線，伸向不遠處那隻惶恐不安的小生命。
我能感覺到它的恐懼，像一團雜亂的電火花。我嘗試著將自己的平靜與善意，化作一縷極其微弱的生物電同步信號，緩緩傳遞過去。這個過程比給李哲穩定傷勢時更加精細，也更具挑戰性。一次強烈的噪音爆發幾乎讓我前功儘棄，實驗犬受驚猛地吠叫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的測試終於結束。我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氣，精神上的疲憊遠勝身體。
“寒鴉”拿著一份剛打印出的、厚厚一疊評估報告走到了單向玻璃前，似乎在與後麵的“玄龜”交流。片刻後，她將報告通過滑槽遞給了我。
扉頁上，清晰的宋體字印著：
受評人：沈瑾年
隸屬單位：特彆行動九組
能力類型：生命場感知與乾涉初步定性）
綜合評級：c+級
潛力評估：a級
我快速瀏覽下去。報告極其詳儘，將我的能力拆解為“生命感知力”、“能量乾涉力”、“身體掌控度”、“思維運算力”、“精神穩定性”和“潛能成長性”六大維度，並給出了精準的評級和發展建議。每一項評估都一針見血，直指我的優勢和短板，尤其是“能量乾涉力：c級”和“缺乏任何形式的主動攻擊性乾涉手段”的判斷，讓我臉上微微發燙，卻又無法反駁。
但報告末尾的“總體評語”和“發展建議”，卻讓我精神一振。
“……具備成為高價值輔助型及特殊情境戰略型人才的潛質。建議納入‘潛龍’培養計劃，給予資源傾斜，重點提升能量乾涉強度與精度……”
“潛龍”計劃？資源傾斜？這意味著，龍組確實認可了我的價值，並且願意投入資源培養我。
“看完了？”“玄龜”的聲音通過室內揚聲器響起，平靜無波，“報告很客觀。你的優勢在於感知和恢複，短板在於乾涉和實戰。但潛力，得到了a級評價。這意味著，組織認為你值得投入。”
他頓了頓，繼續道：“根據評估結果，以及你導師筆記中提到‘內視’與‘意識場引導’的核心重要性。你的第一個專項訓練，將從深化‘內視’開始。”
話音未落，靜室一側的牆壁滑開，露出了後麵一個更加狹小、幾乎完全封閉的艙室。內部沒有任何儀器，隻有地麵一個簡單的蒲團，牆壁和天花板覆蓋著厚厚的暗色吸波材料，讓整個空間陷入一種極致的“靜”與“暗”中。
“這是‘感官剝離艙’的簡化版，”“玄龜”解釋，“能最大程度減少外界乾擾。你需要進入其中，進行深度‘內視’。目標是，在完全專注狀態下，首次嘗試主動引導你自身的生命能量，按照你導師筆記中提及的‘能量節點’和‘引導路徑’，完成一次完整的體內循環。”
“記住，沈醫生，‘內視’不僅是感知，更是控製和引導的前提。你的導師在理論上為你指明了方向，但現在，需要你用身體去實踐，去理解，去掌握這股力量。這將是你在‘九組’立足的第一步，也是未來能否救李哲，能否對抗‘普羅米修斯’的關鍵。”
我握緊了手中的評估報告，看著那個幽深的艙室，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艙門在身後無聲合攏，最後一絲光線和聲音被徹底隔絕。絕對的黑暗與寂靜包裹了我，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我自己，以及我體內那亟待探索和馴服的、名為“生命場”的宇宙。
我盤膝坐在蒲團上，閉上眼睛，摒棄所有雜念，開始將意識緩緩沉入體內，沉向那片未知的、蘊含著無限可能的內在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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