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薇關於“灰石”雇傭兵的警告，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了重返醫院後看似平靜的日常。
我下意識地調整了白大褂下隱藏的、由“鐵匠”改進的微型報警器的觸發閾值，並更加留意周圍環境的細微變化。
雷曼博士看我的眼神，似乎也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審視，儘管他表麵上依舊保持著學術交流式的客氣。
對趙明遠的治療，在蘇雨薇提供的方案指導下，取得了顯著但令人不安的進展。
他的幻聽和肌張力障礙發作頻率明顯下降，甚至能進行一些簡單的邏輯交流。然而，每當我用“感電儀”暗中監測時，發現他體內那股異常的能量波動並未消失，隻是變得……更“安靜”了，仿佛潛伏的獸群暫時蟄伏，核心的紊亂並未根除。
這印證了“鐵匠”的判斷：蘇雨薇的方案是有效的抑製劑，而非根治手段。
這天夜裡，我借口複查一份日間存疑的影像報告，留在了醫院。接近淩晨，住院部大樓陷入一片沉寂，隻有值班護士站的燈光和偶爾響起的呼叫鈴打破寧靜。
我換上了一件深色的便裝外套，悄無聲息地穿過空曠的走廊，來到了神經外科重症監護區nsicu）的外圍。
這裡收治著全院最危重的神經疾病患者，也是“寰宇科技”“神經重塑”項目潛在的重點病例來源。
根據“鐵匠”初步篩選，有幾位病因不明、症狀奇特且對常規治療反應不佳的患者被集中安置於此。蘇雨薇暗示的“更特殊現象”，也許就在這裡。
我利用副主任醫師的權限卡，刷開了nsicu的隔離門。
消毒水的氣味更加濃重，各種監護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和波形閃爍，營造出一種冰冷而緊張的氛圍。
我裝作巡視病房，目光快速掃過一個個單間。大部分患者處於鎮靜或昏迷狀態，生命體征相對平穩。
直到我走到最裡麵的一間病房外。透過觀察窗，我看到一位中年女性患者，身上連接著比其他人更多的導線和傳感器，包括一種我未見過的、貼在太陽穴附近的、帶有微弱藍光指示片的電極。
她的腦電圖波形在中央屏幕上顯示出一種奇特的、間歇性的高頻振蕩，夾雜著短暫的、類似電路噪聲的毛刺。
更讓我心頭一緊的是，我的“生命場”感知捕捉到從她體內散發出的、一種極其微弱但異常“尖銳”的能量信號——與趙明遠體內的紊亂波動有些相似，但更集中，更“有序”，仿佛……某種東西正在被有目的地“激活”或“讀取”？
我悄悄抬起手腕，將“感電儀”的微型探頭對準觀察窗，啟動了高靈敏度記錄模式。數據流無聲地傳入內置存儲器。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從裡麵被推開，一名穿著“寰宇科技”技術員製服、戴著口罩和護目鏡的男子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平板電腦。他看到我，明顯愣了一下，眼神閃過一絲警惕，但很快恢複如常，點了點頭，側身離開了。
我注意到，他平板電腦屏幕上快速閃過的一幅圖表，其坐標軸標注的符號，與吳師兄曾經給我看過的、描述納米蟲集群能量代謝的某種理論模型極其相似！
我沒有停留，繼續向前“巡視”，但心中已掀起驚濤駭浪。
深更半夜，“寰宇科技”的技術員獨自在重症病房？他們在做什麼？那個患者身上的特殊電極和異常腦波……蘇雨薇指的“特殊現象”，難道就是這個？
回到辦公室，我立刻將記錄到的能量信號數據加密傳輸給“鐵匠”進行緊急分析。
隨後，我嘗試通過醫院係統調取那位女患者的完整病曆，卻發現其電子檔案的訪問日誌異常乾淨，最近幾次調閱記錄均來自一個權限極高的、標記為“科研項目組特殊授權”的賬戶，而非日常診療的醫護人員。
而且，她入院前後的影像學資料對比，顯示其腦部特定區域的代謝活性有難以解釋的、非自然的增強跡象。
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寰宇科技”可能正在利用這些危重病人，進行著遠超臨床研究範疇的、隱秘的活體試驗！
淩晨三點，我的加密手機再次震動。這次的信息更短，隻有一個詞和一個代號：
【證據？7號檔案櫃，底層，物理備份。】
信息末尾，依舊是那個微小的水滴印記。
7號檔案櫃……那是神經外科資料室裡一個存放過期紙質病曆和老舊影像膠片的舊櫃子，幾乎無人問津。蘇雨薇讓我去那裡找“物理備份”？她連醫院內部這種細節都知道？而且，她似乎在引導我直接獲取證據？
這太冒險了。這很可能是個陷阱。但如果是真的……這可能是揭開“寰宇科技”黑幕的關鍵。
我深吸一口氣，沒有立即行動。我需要計劃，需要支援。我接通了與顧傾城的緊急頻道。
“‘夜鷹’，有重大發現。”我壓低聲音，快速彙報了nsicu的見聞、異常患者的情況以及蘇雨薇的最新信息。“請求指示，是否接觸7號檔案櫃？風險極高。”
頻道那頭沉默了片刻，傳來顧傾城極度嚴肅的聲音：“‘燭龍’，情況已上報。‘玄龜’指令：證據必須獲取，但你的安全優先。‘清潔工’小組已待命，可在必要時提供外圍策應和緊急撤離。建議：利用明日白天正常工作流程作為掩護，尋找機會接觸目標檔案櫃。我們會遠程監控資料室及周邊環境。如有異常，立即放棄，優先撤離。”
“明白。”
結束通訊，我毫無睡意。窗外，城市的天際線開始泛起一絲微光。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我知道，這場隱藏在白衣之下的暗戰，即將迎來一個關鍵的轉折點。蘇雨薇遞過來的，究竟是救命的繩索，還是勒緊脖頸的絞索，答案或許就在那個布滿灰塵的7號檔案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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