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傾城和那名“九州”執令人一左一右的無聲護衛下，我們沉默地行走在返回地麵的幽深通道中。
牆壁上應急燈投下的慘白光線，將我們的影子拉長、扭曲，一如我此刻紛亂的心緒。玄龜的坦白像一塊塊沉重的拚圖，雖然填補了許多空白，卻也拚湊出了一幅更加龐大、更加陰暗的圖景。
議會、黑桃k、身世之謎、“鑰匙”的真相、父親計劃……還有龍正陽生還的可能性……這一切交織成一張深不見底的網。
乘坐專用電梯上升時，失重感微微拉扯著胃部，仿佛在將我從那個充斥著罪孽與瘋狂的地下深淵，重新拉回現實世界。
當電梯門再次打開，午後的陽光透過走廊儘頭的窗戶潑灑進來，刺得我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空氣中消毒水的氣味變得真切，遠處傳來的隱約人聲和儀器聲，提醒著我這裡才是正常運轉的世界。
顧傾城將我送回安排好的高級監護病房。她沒有多問，隻是遞給我一杯溫水，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輕聲說：“你先休息，什麼都彆想。周觀察員晚些時候可能會來。”我點了點頭，此刻的確需要獨處來消化這一切。
病房裡很安靜。我靠在床頭，閉上眼，“玄龜”的話語一遍遍在腦中回響。二十年的執念，源於愛，卻最終走向了毀滅性的瘋狂，葬送了自己，也幾乎拖垮了龍組。
而這一切的背後，竟然還隱藏著議會黑桃k的陰影和一段顛覆身份認知的殘酷真相。我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對抗“玄龜”的瘋狂，窺見這冰山一角的黑暗，消耗的心力遠超任何一場手術。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個小時，窗外的天色已近黃昏。敲門聲輕輕響起，打斷了我的沉思。
“請進。”
門被推開，周文淵走了進來。他依舊是一身簡約的深色便服，氣質溫潤平和，與這間病房，乃至窗外那片溫暖的暮色，都顯得無比協調，仿佛自帶一種能穩定人心的力量。
他沒有立刻寒暄，而是走到窗邊，看了看天色，然後才轉身在我床邊的椅子坐下，目光平靜地落在我身上。
“見過了？”他開口，聲音溫和，沒有多餘的情緒。
“嗯。”我應了一聲，知道無需多說，周文淵必然已通過監控知曉了會麵的全部內容。
“很沉重的真相，不是嗎？”他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中帶著看透世事的滄桑，“尤其是關於龍正陽的可能。”
我抬起頭，看向他。周文淵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悉我心中所有的疑慮和波瀾。
“周觀察員，您是否早就……”我忍不住想問。
“懷疑過？是的。”周文淵坦然承認，“但和玄龜一樣，沒有確鑿證據。龍正陽失蹤的戰場，能量亂流極其狂暴，空間都不穩定，任何情況都可能發生。‘九州’曾秘密調查過，線索寥寥。‘玄龜’的懷疑，隻是讓這個可能性增加了些許分量。”
他頓了頓，繼續道：“但眼下，糾結於一個二十年前的謎團並非當務之急。‘玄龜’倒台，留下的權力真空和信任危機，議會必然不會放過。龍組需要重整，而你自己，”他目光銳利地看向我，“在經曆了這一切，並且身負‘鑰匙’之秘的情況下，未來的路，需要更清晰的規劃和更堅實的依靠。”
我知道，真正的談話現在才開始。周文淵此來，是要在我心神震動之際，為我指出一個方向，也是為“九州”招攬一位至關重要的潛力股。
周文淵沒有急於說下去，而是起身走到窗邊，望著樓下熙攘的景象，緩緩道：“沈醫生，你對目前國內外的……‘特殊世界’，了解多少？”
我沉吟片刻，想到了之前蘇雨薇的話，以及她帶我取得紅鳳凰的異能者聚會和拍賣，謹慎地回答：“所知有限。主要是通過龍組的任務和資料，了解議會及其下屬機構是主要威脅，也知道存在一些中立的國際組織和獨立的異能勢力。國內方麵，除了龍組，隱約知道還有一些古老的傳承和民間的團體，但具體不詳。”
“嗯。”周文淵轉過身，背對著陽光，麵容顯得有些朦朧，“今日既然你問起，而你也已涉足如此之深，有些信息，你可以，也需要知道了。”
他並沒有使用任何全息投影或資料，隻是用平緩的語調，如同講述一段古老的曆史：
“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遠比你看到的要複雜。在普通人社會的表象之下，存在著多個以不同理念、不同力量體係維係著的‘裡世界’。”
“在華夏境內，維護明麵秩序和應對重大威脅的，是龍組和國家相關的幾個機構。但在這之下，還有諸多或隱世、或半公開的勢力。有如‘殘燼’這般，由理念相近的強者組成的民間聯盟，他們亦正亦邪，行事自有準則；也有散落在名山大川、延續千年的古老傳承，如龍虎山、茅山、蜀中劍修、東北出馬等，他們或許人丁凋零，但底蘊深厚，掌握著迥異於現代異能體係的古老力量；更有一些延續了儒家、佛家香火的世家或寺院，雖不顯山露水，影響力卻不容小覷。”
“而在境外，”他語氣微凝，“情況更為複雜。北美有以科技與異能結合、理念偏向‘人類進化主義’的‘象牙塔’聯盟；歐洲有曆史悠久、神秘莫測的‘玫瑰十字會’和滲透各界的‘自由石匠’；英倫有傳承古老的‘圓桌’殘餘；東瀛有與神話糾纏的‘八岐商會’和忍者眾；北歐、南美、非洲……各有依托於古老神話或獨特文化的勢力盤踞。”
“而所有這些勢力之上，或者說，遊離於所有勢力之外，最為危險和不可預測的，便是以‘方舟’為終極目標、內部派係林立的‘議會’，以及其掌控的‘普羅米修斯基金會’、‘創生’等機構。他們是當前世界動蕩的主要根源之一。”
他的敘述客觀而冷靜，卻在我麵前展開了一幅波瀾壯闊、危機四伏的宏大畫卷。我以往接觸到的，不過是這畫卷的冰山一角。
“那……‘九州’呢？”我忍不住問道，“‘九州’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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