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法初窺門徑,符籙日益純熟,靜坐感知已成本能。
我在龍虎山的修行生活充實而平靜,實力穩步提升,對能量的理解也日益深刻。
然而,虛靜道長某日卻言,我所學雖勤,卻似缺了某種“根骨”,一種與更深層道蘊的連接。他形容我的修行如同建造樓閣,我對能量原理的科學化理解,框架結構清晰,建材亦佳,但缺少了將其牢固凝結、賦予其靈韻的“道蘊水泥”。
這種“道蘊”,非是具體的知識或技巧,而是一種與傳承、與曆史、與天地法則共鳴的玄妙狀態。
恰在此時,“觀星”先生的安排起到了關鍵作用。
他數次與天師府高層溝通,陳明利害,以“九州”的信譽和為蒼生計的大義為擔保,終於為我爭取到了一個極為珍貴的機會:進入天師府禁地“祖師堂”感悟一日。
這並非正式傳承,更像是一次特許的“浸染”,對於我這樣一個未受籙的外人而言,已是破格之舉。
這一日,天色未明,山霧繚繞。虛靜道長神情肅穆,引我走向天師府深處一片尋常弟子禁止踏足的區域。
穿過幾重由古老陣法悄然守護的幽靜院落,繞過一片靈氣盎然的竹林,一座看似古樸無華、卻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滄桑厚重氣息的大殿,靜靜矗立在晨曦微光中。
殿宇的木材是罕見的鐵木,瓦片是蘊含地氣的青玉,整體建築暗合九宮八卦,與整座龍虎山的地脈渾然一體。
殿門匾額上書三個筆力千鈞、蘊含道韻的古樸大字——“祖師堂”。僅僅是站在殿前,便能感受到一股浩瀚、精純、莊嚴肅穆的能量場,如同麵對一部無聲的、承載了千年底蘊的活曆史。
“此乃天師府供奉曆代祖師、保存先賢遺澤之核心禁地,非受籙真傳弟子,不得入內。”虛靜道長在殿門前駐足,轉身對我說道,聲音低沉而鄭重,“然,周文淵道友力陳你身負之異能關乎未來變局,其心性根基亦得貧道認可,方有此破例之舉。此機緣來之不易,你當珍惜。入內後,勿妄動,勿貪求,靜心感受,以神意與之交融。能得幾分感悟,全看你自身造化與緣法。”
我心中凜然,對周文淵的能量和為我不懈爭取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同時也感到了沉甸甸的責任。
我整理衣冠,對著大殿和虛靜道長深深一揖:“晚輩明白,定當敬守規矩,潛心感悟,不負道長與周觀察員厚望。”
“吱呀——”一聲,沉重的鐵木殿門被緩緩推開,一股混合著古老木料、千年香火、歲月塵埃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如同無數智慧凝聚而成的“法脈”氣息撲麵而來。
殿內光線幽暗,僅靠數十盞長明燈提供照明,火焰跳躍,在牆壁上投下搖曳的光影。正前方,是層層疊疊、莊嚴肅穆的牌位,從道教始祖張道陵天師開始,曆代天師、有功於道門的先賢真人,名諱依次排列,一眼望不到頭,仿佛一條貫通古今的時間長河。
每一塊牌位都似乎不是死物,而是一個曾經鮮活、擁有大智慧、大神通的生命印記的凝聚點。空氣中彌漫的能量並非狂暴,而是深沉如海,精純如山泉,帶著一種曆經歲月洗禮後的平和與智慧。
我依言在殿中央一個陳舊的蒲團上盤膝坐下,屏息凝神,嘗試將自身經過錘煉的“生命場”感知,如同最輕柔的觸須,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延伸,希望能與這片蘊含著無窮道蘊的場域產生哪怕一絲共鳴。
然而,過程並不順利。
正如虛靜道長所暗示,我畢竟非正一門人,未受法籙,體內運轉的能量性質與這純粹綿延的正一法脈之間,似乎存在著一層無形的、難以逾越的隔膜。
我能清晰地“看”到、感受到那能量的博大精深與浩瀚如海,它如同溫暖的洋流包裹著我,但我卻像一個隔著玻璃觀看水族館的遊客,能欣賞其瑰麗,卻無法真正“潛入”其中,無法與那些沉睡的智慧印記進行深層次的交流。
那些玄妙的道韻、前輩的修行感悟,如同加密的信息流,在我感知中滑過,卻無法解碼吸收。數個時辰在專注的嘗試中悄然流逝,殿內光影緩慢移動,我卻一無所獲,心中不免升起一絲焦躁和深切的失落。
難道這次千載難逢的機緣,就要因為我的“出身”問題而白白浪費?
就在我心灰意冷,幾乎要放棄,準備起身告退的刹那,或許是心神鬆懈導致感知頻率發生了微妙變化,我的“生命場”感知角落,忽然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卻與周圍中正平和的純正道蘊格格不入的異常波動。
那波動並非來自莊嚴肅穆的牌位主位區域,而是來自大殿側方一個相對偏僻的角落。那裡陳列著一些非正一嫡傳、但具有重要曆史或研究價值的法器、遺物,算是“他山之石”。
我循著那絲微弱的感應走去,隻見在一個看似普通的玻璃罩內,安靜地躺著一枚鏽跡斑斑、卻依稀可辨“五銖”紋路和某種模糊符文的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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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標簽小字注明:“漢末,钜鹿,太平道,大賢良師張角佩錢疑似)。”
張角?那個喊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符水咒術聚眾百萬,掀起動搖東漢根基的黃巾狂瀾的太平道領袖?
他並非正一傳承,甚至因其激烈手段和最終失敗,在正統道門曆史中常被視為“旁門左道”或“妖道”,其遺物竟也被收藏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