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灣沿岸的夜晚,總彌漫著一股鹹腥、潮濕,混雜著機油和隱約腐爛水產品的複雜氣味。對於小林弘樹而言,這便是他過去十五年人生的背景味道。
他今年四十八歲,是位於灣岸區一隅的“丸三水產”加工廠的一名管理員。微禿的額頭,眼角細密的皺紋,以及微微隆起的肚腩,都清晰地刻印著歲月的痕跡和生活的平庸。
隻有偶爾,在無人注意時,他右手的食指會無意識地在空中極其高頻地、幾乎看不見地微微顫動,帶起一絲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的氣流——這是他唯一異於常人的地方,也是他心底深處一個羞於啟齒的秘密。
他是一名異能覺醒者,可惜,是最不入流的那種。
年輕時,他也曾心比天高,憑借著十裡八鄉都稱讚的俊朗外貌和這點小小的“特異功能”,在東京新宿的夜世界裡混過一段時間。
那時候,他能在指尖凝聚微弱的震動能量,雖然連最基礎的d級評定標準都遠遠達不到,被歸類為“未入品”或“不入流”)。
但在某些特定場合,比如快速攪拌一杯雞尾酒使其瞬間混合均勻,或者……在某些麵向特殊癖好顧客的風俗店裡,用那靈巧而帶有微弱震顫的手指取悅客人時,倒也勉強算是門“手藝”。
他曾幻想過憑借這點天賦被某個神秘組織看中,從此脫離平凡,步入光怪陸離的裡世界。
然而,現實是冰冷的。
隨著年齡增長,家庭的責任像無形的枷鎖,家庭主婦的妻子、正在上中學的女兒以及上小學的兒子,讓他逐漸收斂了年少的輕狂。
他離開了那個浮華又空虛的行業,憑借還算踏實肯乾,在老鄉的介紹下,進了這家水產加工廠,過著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的生活。
那點微末的異能,除了在早餐時能瞬間攪勻杯底的麥片,或者在家用攪拌器壞掉時應急一下,幾乎再無用處。他甚至很少在妻女麵前展露,生怕引來不必要的疑問或……憐憫。
為了尋求一絲虛幻的安全感和歸屬感,也或許是為了抓住青春尾巴那點不甘平凡的餘燼,他通過一些灰色渠道,接觸並加入了“殘燼”組織的日本關東分會。
與其說是投身偉大的事業,不如說是找了個類似“工會”的依靠,至少能讓他感覺自己和普通上班族有些許不同。
分會的中層乾部“黑田先生”負責與他單線聯係,平時也隻是讓他留意一下碼頭區域有無異常船隻或人員,彙報一些無關痛癢的信息。
他依舊是個不折不扣的外圍人員,處於組織的最邊緣。
今晚,當加密手機接收到那條來自“黑田先生”、但明確標注源頭為“總部高層特彆關照”的指令時,小林那顆沉寂已久的心,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指令要求他淩晨兩點,獨自前往第三廢棄碼頭,接應兩名代號為“醫生”和“夜鷹”的極度重要人物。
“重要人物……總部高層特彆關照……”這幾個字眼在他腦中盤旋。
他對著浴室鏡子仔細刮了胡子,甚至偷偷用了點妻子的發膠,試圖掩蓋微禿的區域,換上了自己最體麵的一套西裝,儘管在潮濕的海風中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他提前兩小時就到了碼頭,像一頭焦躁的困獸,在空曠的碼頭上踱步,內心充滿了混雜著恐懼、激動和一絲不切實際幻想的情緒。
會不會是組織終於發現了他的“潛質”?這次任務會不會成為他人生轉折的契機?他甚至想象了自己被委以重任,從此擺脫這腥鹹平庸生活的場景。
雨水不合時宜地落下,打濕了他精心打理的頭發和西裝,冷意讓他發熱的頭腦稍微清醒。
現實是冰冷的碼頭、鹹濕的海風、和越來越深的不安。
約定的時間一分一秒臨近,海麵卻依舊隻有無儘的黑暗和濤聲。
終於,一艘破舊得像是隨時會散架的小漁船,如同幽靈般衝破雨幕,慢悠悠地靠向碼頭。
船頭站著的是老熟人金越,一個常年跑日韓模糊航線的老蛇頭,臉色在昏暗的船燈下顯得異常蒼白,眼神躲閃。
船一靠穩,舷板放下。率先踏上碼頭的,是一位女子。她穿著一身利落的黑色防水作戰服,身姿挺拔矯健,雨水打濕的發絲緊貼著臉頰,卻絲毫不顯狼狽。
她目光如電,迅速掃視整個碼頭,眼神銳利得像能刮骨,在小林身上停留的瞬間,讓他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仿佛自己所有的偽裝和小心思都被看了個透。
這就是“夜鷹”嗎?果然非同凡響。小林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可靠些。
緊接著,一個年輕男子跟著走了下來。他穿著普通的深色防水外套,身形清瘦,臉色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蒼白,甚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大學生,或者剛加完班的程序員。
小林心裡咯噔一下,這……就是“醫生”?和他想象的“重要人物”相去甚遠。
然而,當那年輕男子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望過來時,小林整個人僵住了。那不是銳利的目光,卻深邃得如同古井,仿佛能吸納周圍所有的光線和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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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是被那目光掃過,小林就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息感,仿佛自己從裡到外都被看了個通透,那點可憐的異能、那些隱秘的心思、甚至對平凡生活的不甘和恐懼,都無所遁形。
他之前對“夜鷹”的感覺是“被審視”,而對這位“醫生”,則是“被洞悉”,一種更深層次、更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他右手的食指,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這次不是主動運用異能,而是源於生命本能的戰栗。
老蛇頭金越湊過來,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明顯的後怕:“小林桑,人……送到了。這位老板……”
他偷偷瞥了那年輕男子一眼,喉結滾動了一下,“一路上……太安靜了,安靜得嚇人。過境時遇到臨檢,那幫家夥拿著儀器都快杵到臉上了,這位老板就隻是看了他們一眼,那幫人就像中了邪一樣,眼神發直,草草看了幾眼就走了……深不可測,真的深不可測啊!”
簡單的交接在沉默中進行。夜鷹確認了小林的身份暗號後,用流利的日語低聲快速說道:“辛苦了,小林先生。我們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落腳,需要和關東分會的負責人‘黑田先生’取得直接聯係。”她的語氣乾脆利落,不帶絲毫拖泥帶水。
小林連忙點頭哈腰:“嗨!嗨!安全屋已經準備好了,車就在那邊。
黑田先生已經吩咐過,一切聽憑二位安排。”他偷偷看了一眼旁邊的醫生,對方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微微頷首,目光卻已經越過他,投向了遠處東京市區那片被璀璨燈火勾勒出的、卻又仿佛籠罩在無形迷霧中的天際線。
那眼神平靜,卻讓小林莫名感到,那片繁華之下,正有巨大的風暴在醞釀。
一行人迅速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廂式車,消失在雨夜的黑暗中,駛向“殘燼”關東分會設在港區某老舊公寓樓內的安全屋。
小林坐在副駕駛,透過後視鏡,看著後座上麵容平靜的“醫生”和眼神警惕的“夜鷹”,偶爾聽到他們用中文在說些什麼“千麵”,“信號什麼的”。
“該死的,早知道就多學點中文了。”雖然小林高中都勉強畢業,在夜店為了給來自中國的富婆服務自學了一點中文,但是早已忘得差不多了。
小林心中原本那點不切實際的幻想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混合著敬畏與隱約不安的實感。
他隱約意識到,自己或許依舊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但這一次,他可能真的被卷入了某種遠超他想象的、真正的“大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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