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沉溺在無邊深海中的微弱光點,於混沌與黑暗中掙紮了許久,終於艱難地破開了水麵。
陳默的眼睫顫動了幾下,沉重的眼皮緩緩睜開。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合金天花板,以及床頭那盞散發著柔和暖光的自製ed燈。鼻腔裡縈繞著消毒水與淡淡草藥混合的氣息,這是堡壘醫療室的獨特味道。
他還活著。
身體的感知如同潮水般回歸,帶來的是無處不在的酸痛與深入骨髓的疲憊,尤其是眉心處,仿佛被烙鐵燙過一般,傳來陣陣針紮似的抽痛。那是精神力過度透支的後遺症。
他嘗試動了動手指,關節發出細微的“哢噠”聲。還好,身體的控製權正在逐步恢複。
“呃……”一聲壓抑著的、帶著極度乾渴沙啞的呻吟從他喉間溢出。
就是這微弱的聲音,卻如同驚雷般在寂靜的房間裡炸響。
“哥!”
一直趴在床邊淺眠的陳雪猛地抬起頭,原本靈動的眼眸此刻布滿了血絲和未乾的淚痕。她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的,雙手緊緊抓住陳默的手臂,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爸!媽!二哥!蘇婉姐!我哥醒了!他醒了!”
少女帶著哭腔的呼喊瞬間打破了醫療室的寧靜,也像一道電流,激活了整座堡壘。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房門被猛地推開。陳建國、李秀娟、陳鋒、陳浩,還有提著藥箱的蘇婉,全都湧了進來,瞬間將床榻圍得水泄不通。
“小默!”
“兒子!”
“大哥!”
各種飽含擔憂、驚喜、如釋重負的呼喚交織在一起。李秀娟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她想摸摸兒子的臉,又怕碰疼了他,手懸在半空,最終隻是緊緊握住了他另一隻冰涼的手。陳建國嘴唇翕動,這個一向沉穩堅韌的男人,此刻眼眶也微微泛紅,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陳鋒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力道之大讓陳默忍不住咳了一聲,但他臉上卻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發自內心的笑容。陳浩則在一旁搓著手,激動得不知該說什麼好,隻是咧著嘴傻笑。蘇婉立刻上前,熟練地檢查陳默的瞳孔、脈搏和體溫,長舒一口氣:“生命體征穩定,意識清醒,太好了,真是奇跡……”
感受著家人毫無保留的關切與溫暖,看著那一張張熟悉而真切的臉龐,陳默冰冷了太久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塊暖石,漾開層層漣漪。前世家破人亡的慘劇與今生失而複得的守護,在這一刻形成了無比強烈的對比,讓他喉嚨哽咽,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他張了張嘴,努力擠出幾個字:“水……我睡了……多久?”
陳雪立刻端來溫水,小心地喂他喝下。清涼的液體滋潤了乾涸的喉嚨,帶來一絲真實的活著的感覺。
“七天!哥,你整整昏迷了七天!”陳雪的聲音依舊帶著後怕。
七天……陳默心中微沉。他記得最後那超越極限的空間投送,記得精神力被瞬間抽空的劇痛,記得林凡不甘倒下的眼神……代價,果然巨大。
在蘇婉的堅持下,陳默又接受了更詳細的檢查,並進食了一些流質食物。他的蘇醒如同最強效的興奮劑,讓籠罩堡壘數日的陰霾一掃而空,一種名為“主心骨”的力量重新回歸。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了堡壘內外。無論是核心成員,還是新加入的居民,甚至是臨時營區裡那些心懷忐忑的歸降者,都得知了一個消息——那個帶領“守望者”擊潰不可一世的林凡、那個如同定海神針般的男人,“狼王”陳默,蘇醒了!
一種難以言喻的躁動與期待,在人群中蔓延。
次日,儘管身體依舊虛弱,但在陳默的堅持下,他決定露麵。並非正式的集會,隻是在陳鋒和蘇婉的陪同下,簡單地出現在堡壘內部的公共區域,從居住區慢慢走向指揮中心。
他出現了。
沒有盛大的儀式,沒有刻意的宣告。他隻是穿著簡單的作戰服,臉色還有些蒼白,步伐略顯緩慢,但在陳鋒的攙扶下,腰杆依舊挺得筆直。
當他的身影出現在連接各區的通道時,原本喧鬨的區域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看到他的居民,無論是在忙碌的,還是在行走的,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那個年輕卻已承載了太多傳奇的身影上。
那目光,複雜而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