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輛傷痕累累、布滿彈孔和灰塵的越野車,引領著車隊,緩緩駛入堡壘那燈火通明的主入口通道時,仿佛點燃了某個積蓄已久的情緒炸藥桶。
“轟——!!!”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如同積蓄了萬鈞之力的山洪,猛地爆發出來,瞬間衝破了堡壘內部所有的沉寂,直衝雲霄!那聲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熾熱,仿佛要將合金構築的穹頂都掀開一般!
通道兩側,乃至連接中央廣場的所有廊道、平台,凡是能站人的地方,此刻都擠滿了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幾乎所有沒有緊急任務的堡壘居民,全都自發地聚集到了這裡。他們揮舞著能找到的任何東西——帽子、圍巾、甚至是勞作的工具,臉上洋溢著激動、崇敬與如釋重負的狂喜。他們的眼神,如同追逐著光源的飛蛾,牢牢鎖定在那幾輛剛剛經曆血火、載著英雄歸來的車輛上。
“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陳指揮!鋒隊長!”
“英雄!英雄!”
“歡迎回家!歡迎回家!”
各種呼喊聲、哭泣聲、掌聲混雜在一起,彙聚成一股滾燙的、充滿生命力的聲浪,將整個車隊徹底淹沒。許多居民眼中都含著熱淚,尤其是那些曾在“守望者”庇護下失去親人又重獲新生的人們,他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次遠征的成功,以及陳默等人帶回的東西,對於這個脆弱而又堅強的集體意味著什麼。
車輛在狂熱的人群夾道中,以最緩慢的速度前行。透過已經破碎的車窗,陳默能看到那一張張激動得有些扭曲的麵孔,能看到孩子們被大人高高舉起,揮舞著稚嫩的手臂,能看到老人們擦拭著昏花的淚眼,嘴裡喃喃念叨著感謝上蒼或者說,是感謝眼前這些歸來者)的話語。
這前所未有的、發自內心的盛大歡迎,讓車廂內這些剛從屍山血海中殺出的戰士們,都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有些赧然。陳鋒下意識地想坐得更直,牽扯到傷口讓他咧了咧嘴,但看著窗外那一片沸騰的海洋,他最終還是放鬆下來,抬手,有些笨拙地向著窗外的人群揮了揮。這個簡單的動作,立刻引發了又一輪更高分貝的尖叫與歡呼。
蘇婉攙扶著虛弱的老周,透過車窗看著這一切,淚水無聲地滑落。她知道,這歡呼不僅僅是給陳默和陳鋒的,也是給所有參與這次行動、並為此流血犧牲的隊員的。
陳雪坐在前車,看著終端屏幕上外界監控傳回的畫麵,看著那人山人海的盛況,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疲憊而欣慰的笑容。她知道,哥哥他們的付出,值得這一切。
而陳默,他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那幾乎要貼到車玻璃上的、一張張真摯而狂熱的臉龐,聽著那幾乎要震破耳膜的歡呼,心中湧起的情緒卻複雜難言。
有溫暖。家的溫暖,集體的認同,這一切都真實可感,驅散了他骨髓深處的寒意。
有釋然。拚死帶回的東西,得到了認可,付出的代價,似乎有了回報。
但更多的,是一種沉甸甸的壓力,以及一絲……疏離感。
他看到了歡呼,也看到了歡呼背後,那一雙雙將他視為“救世主”、“守護神”的、充滿期待與依賴的眼睛。這份沉甸甸的信任,比任何敵人的刀槍都更讓他感到壓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並非無所不能的神,隻是一個僥幸重生、背負著血海深仇和些許特殊能力的普通人。他會受傷,會失敗,會恐懼,也會……疲憊。
眼前的榮耀與歡呼,如同熾熱的陽光,而他,卻感覺自己像是陽光下一塊無法完全融化的冰,內核深處,還殘留著前世冰冷的絕望和今世手刃仇敵後的虛無。這份萬眾矚目的英雄光環,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車輛終於艱難地穿過了熱情的“人巷”,駛入了內部廣場的指定區域,穩穩停下。
車門打開的瞬間,更大的聲浪撲麵而來!
早已等候在此的陳建國和李秀娟,第一時間衝了上來。李秀娟完全不顧陳默滿身的血汙,一把將他緊緊抱住,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滾落在他頸間,泣不成聲:“小默……我的兒子……你嚇死媽了……”
陳建國站在一旁,用力拍著陳默另一側沒有受傷的肩膀,虎目含淚,聲音哽咽:“好!好樣的!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又看向同樣下車、雖然帶傷但站得筆挺的陳鋒,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一刻,家族的溫情暫時壓過了那喧囂的榮耀,讓陳默冰冷的內核感受到了一絲真正的暖意。
在家人和核心成員的簇擁下,遠征小隊的成員們開始艱難地向著廣場前方臨時搭建的一個矮台移動。沿途,人群依舊沸騰,歡呼聲不絕於耳。不斷有孩子將采摘的、略顯蔫吧的野花塞到他們手裡,有老人顫巍巍地伸出大拇指,有壯年漢子激動地喊著他們的名字。
當陳默在家人的攙扶下,終於站上那矮台,麵對著下方黑壓壓的、群情激昂的居民時,整個廣場的歡呼聲達到了最頂點,仿佛連地麵都在隨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