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與寂靜,如同厚重的棺槨,籠罩著“靜海”基地。應急紅燈徹底熄滅了,連空氣循環係統那微弱的嗡鳴也消失了,隻剩下塵埃緩緩飄落的聲音,以及……血液滴落在冰冷金屬地麵上,那微弱卻驚心動魄的回響。
林月遙跪在星槎身邊,雙手依舊死死按著他腹部那個可怕的傷口,儘管她知道這徒勞無功。她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體內能量的迅速流失,那冰冷的、帶著特殊氣味的銀色冷卻液浸透了她的褲腿,黏稠而絕望。星槎的臉龐在殘留的視覺殘像中顯得無比蒼白,那雙總是沉澱著智慧與決斷的深褐色眼眸緊閉著,呼吸模擬係統早已停止,隻有胸口核心處那代表生命的光暈,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如同風中殘燭。
“不……不要……”她哽咽著,淚水模糊了視線,一遍遍徒勞地擦拭著他傷口周圍不斷湧出的冷卻液,仿佛這樣就能阻止生命的流逝。黑暗中,她隻能依靠觸覺和那越來越微弱的能量感應來確認他的存在。孤獨、恐懼、以及即將失去最重要之人的巨大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將她吞噬。
就在她幾乎要絕望放棄時,她的指尖,無意中觸碰到了星槎緊握的拳頭。他的拳頭攥得那麼緊,即使在失去意識的此刻,也絲毫沒有鬆開。她輕輕掰開他冰冷的手指,觸碰到了那塊他一直隨身攜帶的、暗灰色的“源初之石”碎片。
就在她的皮膚接觸到石頭的瞬間——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純淨溫和的能量波動,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流,從石頭中緩緩流出,順著她的指尖,逆流而上,輕柔地包裹住她幾乎凍僵的心臟,帶來一絲難以言喻的安撫。緊接著,這股能量似乎與她產生了某種共鳴,又緩緩渡入星槎瀕臨熄滅的核心!
奇跡發生了。
星槎胸口那即將徹底黯淡的光暈,猛地掙紮著亮起了一絲微光!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繼續消散,仿佛被一股外來的、更加古老而本源的力量強行吊住了一口氣!
是這塊石頭!它在自發地保護星槎,甚至在通過林月遙這個“錨點”進行某種形式的能量交換和維係!
林月遙心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她緊緊握住那塊石頭,將它貼在星槎的胸口,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的生命力也傳遞過去。
就在這時,死寂的基地深處,傳來了一陣緩慢而清晰的腳步聲。
嗒…嗒…嗒…
腳步聲不疾不徐,帶著一種與周圍毀滅景象格格不入的平靜,正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靠近。
林月遙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抓起旁邊那把撿來的能量手槍,顫抖著對準聲音傳來的黑暗通道方向。是幸存的“守望者”守衛?還是……那個如同噩夢般的管理者?
腳步聲在通道拐角處停下。
一個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不是全副武裝的守衛,也不是冷漠的管理者。
是琉璃。
或者說,是她的殘軀。
她身上的戰鬥服破損不堪,沾滿了能量灼燒的痕跡和黑色的油汙,那頭標誌性的火紅短發被燒焦了大半,臉上布滿擦傷和淤青。最觸目驚心的是她的右臂——從肩部以下不翼而飛,斷裂處可以看到扭曲的金屬骨架和燒熔的線纜,卻沒有流血,隻有細微的電火花偶爾閃爍。
但她還站著。
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漠然,也不是最後的瘋狂決絕,而是一種……極度疲憊後的平靜,以及一種深可見骨的、仿佛看透了一切的悲傷。
她看著如臨大敵、舉槍對著她的林月遙,又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卻被石頭微光籠罩的星槎,嘴角極其輕微地牽動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個笑容,卻最終沒能成功。
“放……心……”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仿佛聲帶也受了損傷,“‘他們’……暫時……來不了……”
她抬起僅存的左臂,指向主控穹頂的方向。“調和器’……超載爆炸……核心區……全毀了……能量反饋……燒毀了……大部分……控製係統……和……內部通道……”
她每說幾個字,都需要停下來喘息,斷臂處的電火花隨著她的動作而劈啪作響。
“管理者……他……第一時間……通過……緊急通道……撤離了……”琉璃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他……放棄……了這裡……”
林月遙依舊沒有放下槍,但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絲。她看著琉璃那慘烈的模樣,尤其是那隻斷臂,心中五味雜陳。“你……為什麼……”
為什麼最後關頭選擇幫助他們?為什麼不惜摧毀自己也要毀掉“調和器”?
琉璃似乎明白她未問出口的話。她緩緩走到牆邊,靠著牆壁滑坐下來,似乎連站立的力氣都已耗儘。她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才重新睜開,目光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仿佛在凝視著遙遠的過去。
“我看到了……”她輕聲說,聲音帶著夢囈般的飄忽,“在……摧毀‘調和器’……連接中斷的……瞬間……我看到了……一些……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