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溪鎮的晨光來得比銀月城晚半個時辰。淡金色的光線漫過“橡木酒館”吱呀作響的木窗,在石板地上投下斜長的光斑,把窗欞的紋路拓得清清楚楚。
掌櫃老周推著木門出來掃地,棗木掃帚剛碰到地麵,就帶起幾片昨夜落下的槐樹葉——他彎腰去撿,眼角餘光卻瞥見了角落裡那張常年空著的木桌。
那桌子腿有些歪,還是去年冬天趙快撞壞的,老周一直沒來得及修,平時隻有趕路的獨行傭兵會偶爾坐一會兒,今兒個卻坐著個熟悉的身影。
聶榿裹著件洗得發暗的黑色法師袍,袍角還沾著點沒拍乾淨的草屑,顯然是剛從外麵回來。
他手肘撐在桌麵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麵前擺著個豁了口的粗陶碗,碗裡盛著琥珀色的劣質果酒,酒液裡飄著些細碎的雜質,一看就是酒館最便宜的那種——三個銅板一壺,連過濾都省了。
他沒配麥餅,也沒要小菜,隻是偶爾端起碗抿一口,動作慢得像在數酒液裡的雜質。
目光落在窗外往來的樵夫身上,那些人扛著斧頭、背著柴捆,說說笑笑地往森林方向走,可聶榿深綠色的眸子裡沒什麼波瀾,像塊浸了水的墨玉,冷得沒半點煙火氣。
連簷下的麻雀落在桌角啄食麵包屑,他都沒抬一下眼,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聶小哥,還是老規矩?”
老周笑著走過去,手裡多了碟鹽漬花生,碟邊還沾著點沒擦乾淨的鹽粒,“今早天沒亮剛醃的,用的是後山的新花生,配你這果酒正好解澀,算我送你的,不用加錢。”
聶榿這才緩緩抬頭,目光在老周臉上停了半秒,喉結輕輕動了動,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謝謝。”
他的指尖依舊反複摩挲著粗陶碗的豁口,那動作和過去半個月沒兩樣——指尖沿著豁口的邊緣繞圈,一圈又一圈,像是在確認什麼,又像是在打發時間。
沒人知道,就是這雙手,前一晚在銀月森林裡釋放了八階火係魔法,將百餘隻風狼連同狼王一起燒成了灰燼,此刻卻連碰一碰碟子裡花生的念頭都沒有。
老周也沒多勸,知道這位客人性子冷,放下花生就去招呼其他早起的客人。
酒館裡漸漸有了動靜,穿短打的傭兵、挑著菜筐的農戶、還有藥鋪的夥計,三三兩兩地進來,點一碗熱湯、兩個麥餅,低聲聊著鎮上的新鮮事。隻有聶榿所在的角落,依舊靜得像塊孤島,連風都繞著走。
“聶哥!可算找著你了!”
酒館門口突然傳來趙快的聲音,銀護腕上的銅鈴“叮當”作響,驚飛了簷下正啄食的麻雀。他跑得急,額頭上還沾著汗,短刃彆在腰間,晃得厲害。身後跟著成峰、蘇瀾和林晚,四人的腳步踩在石板上,帶著股急促的節奏。
蘇瀾走在最前麵,小臂上的繃帶已經拆了,隻留下道淺粉色的疤痕,像條細淺的紅線。她的淺褐色皮甲被收拾得乾淨利落,袖口用細麻繩係得整整齊齊,透著股練過功的勁兒——顯然這三天沒閒著。
林晚手裡提著個鼓囊囊的布包,布角露出點曬乾的草藥葉子,是剛從“回春藥鋪”買的清霧草,專門用來防森林裡的瘴氣。
成峰走在最後,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臉色比平時沉了三分,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一看就藏著急事。
聶榿抬了抬眼,目光先掃過蘇瀾的小臂,確認那道疤痕已經結痂,才緩緩落回粗陶碗裡。他沒起身,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蘇瀾跑到桌旁,眼裡帶著藏不住的雀躍,先沒提找他的事,反倒揚起手臂,把疤痕湊到聶榿麵前:
“聶哥,你看!我小臂的傷全好了!大夫說再塗兩天藥膏,連疤痕都能淡下去!
而且這三天我沒閒著,煉體術居然突破到四階了!現在‘淬肌訣’能硬扛三階魔獸的爪子,上次我試了下,用拳頭砸樹乾,都能砸出個小坑,比之前厲害多了!”
她說著,想起背包裡還裝著給聶榿帶的果酒——是鎮上最好的“月溪釀”,比他碗裡的劣質酒貴十倍——伸手就往背包裡掏,卻被成峰輕輕拉住了手腕。
成峰拉過一把木椅坐下,椅腿在石板地上刮出“吱呀”的響,格外刺耳。他先看了眼周圍喝酒的傭兵,見沒人注意這邊,才壓低聲音,語氣裡帶著難掩的焦急:“聶榿,這次找你,是有件急事要跟大家說。
咱們之前說好休息七天,讓大家養傷,可今早剛收到消息,我……我沒法眼睜睜看著不管。”
他頓了頓,指尖攥得發白,指節都有些顫抖:“我那個老朋友老鄭,就是上次在傭兵公會幫咱們接月心草任務的獨行傭兵,你還記得嗎?
他前幾天去銀月森林深處采幽冥草,想換點錢給女兒治病,結果在山穀裡被毒蛇咬了,中了赤鱗毒。醫館的大夫說,這毒發作起來會爛肉蝕骨,普通解毒劑根本沒用,最多撐五天,隻有蛇穀裡的赤鱗果能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赤鱗毒?”林晚立刻湊過來,布包裡的草藥都差點掉出來,眼神裡滿是擔憂,“我師父的醫書裡提過這種毒!
說毒源來自赤鱗蛇,毒液裡有腐蝕筋骨的成分,要是不及時解,最後會全身潰爛而死。你說的蛇穀……是不是傳說中常年飄毒霧的那個‘赤鱗穀’?”
她轉頭看向蘇瀾,又驚又喜,語氣裡多了些底氣:
“瀾丫頭進階四階了?這可太好了!
你的‘淬肌訣’現在能擋不少風險,至少小毒蛇的牙咬不透。隻是蛇穀的毒霧不光能讓人頭暈,還會腐蝕魔力護盾,我最多能撐半個時辰,得提前想辦法。”
成峰從懷裡掏出張皺巴巴的紙,紙上用炭筆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紅色果實,果實表麵有金色的紋路,像纏繞的蛇鱗,一看就是急急忙忙畫出來的。“就是赤鱗穀。
老鄭托人傳消息說,赤鱗果長在蛇穀深處的山洞門口,可那地方有頭七階的赤鱗蛇王守著。
據說蛇王的毒牙能穿透鋼鐵,一口毒液能毒死一頭成年黑熊,之前有好幾支傭兵團去試過,沒一個能活著回來的。”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哽咽:“我今早去醫館看過他,他已經開始說胡話了,手臂腫得跟水桶似的,皮膚都變成了青黑色,大夫說……說最多就這兩天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鄰桌兩個喝早酒的傭兵就聊了起來,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飄進幾人耳朵裡。穿短打的傭兵喝了口酒,咂了咂嘴,語氣裡帶著點後怕:“你聽說沒?
昨晚森林裡又有動靜了!我那兄弟在西邊的哨塔守夜,說後半夜聞到了焦糊味,還感覺到地麵在輕微震動,像是有人放了高階魔法,連遠處的樹影都在晃。”
另一個戴鬥笠的傭兵冷笑一聲,手指敲著桌麵:“何止啊!
我今早天沒亮去森林外圍撿柴,發現之前總出沒的風狼全沒影了,連狼糞都沒留下,倒有片地焦得發黑,連草根都燒成了灰,不知道是哪個大佬動的手。
還有赤鱗穀方向,毒霧好像比上個月濃了不少,我遠遠看了一眼,連穀口的樹葉子都蔫了,泛著黑,估計更危險了。”
“赤鱗穀?那地方誰敢去?
七階蛇王擱那兒守著,去了就是送菜!
去年冬天有支a級傭兵團想去試試,結果去了五個人,隻回來一個,還斷了條胳膊,說蛇王一口就能吞了半個人!”
喜歡銀月守護請大家收藏:()銀月守護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