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風沙突然變大。
沙粒裹著鮮血和腐肉的碎屑,在荒漠裡打著旋,織成一片猩紅的霧。
霧裡的能見度不足十丈,每一次呼吸都能吸進細小的沙粒,刮得喉嚨生疼。
帝國大軍的撤退隊伍像一條受傷的巨蟒。
在沙地上緩慢移動,隊伍拉得很長,前後望不見頭。
傷員被扶著或背著。
有的斷了胳膊,空蕩蕩的袖管在風裡晃蕩,傷口纏著的布條早被血浸透,滲出暗紅的血珠;
有的少了腿,被同伴架著胳膊,單腳在沙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嘴裡時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聲音微弱卻刺人心尖。
沒受傷的士兵也麵色慘白。
眼眶深陷,嘴唇乾裂起皮,手裡的武器垂在身側,劍刃上的血漬已經乾涸,泛著暗褐色。
他們的眼神裡滿是疲憊和恐懼,腳步虛浮,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
聶榿扶著一名斷了腿的年輕士兵。
士兵看起來不到二十歲,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盔甲上的新兵徽章已經被劃得模糊。
他咬著牙,額頭上滿是冷汗,卻沒喊一聲疼,隻是偶爾低聲問:
“聶榿先生……我們……能回到銀月城嗎?”
聶榿的木係魔力已經所剩無幾。
他的手微微發抖,指尖隻能凝聚出一絲淡綠色的微光,輕輕落在士兵的傷口上。
微光滲入傷口,暫時壓住了疼痛感。
“能的。”
聶榿的聲音沙啞,每說一個字都要費力氣:
“我們一定能回去。”
赤磷蛇趴在他的肩頭。
猩紅的鱗片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變得灰蒙蒙的,蛇身偶爾會輕微顫抖。
顯然也在之前的戰鬥中消耗過大。
它的蛇信懶洋洋地探出來,隻掃了掃空氣,就又縮了回去。
“聶榿先生!前麵有沙丘擋住了!”
一名親兵從前麵跑過來。
他跑得氣喘籲籲,盔甲上沾著厚厚的沙塵,胸前的護甲還裂了一道縫,聲音裡帶著急促:
“騎兵隊說沙丘太陡,隻能繞路走!”
聶榿抬頭。
透過猩紅的霧,能看到前方的沙丘比想象中更高。
沙丘的坡度至少有六十度,上麵的沙粒在風裡不斷往下滑,像流動的金色瀑布。
撤退隊伍已經在沙丘腳下堵了起來。
前麵的士兵想繞路,後麵的士兵還在不斷湧來。
你推我擠,很快就亂成了一團。
有的士兵不小心撞倒了傷員,引來一陣慌亂的呼喊。
“糟了!隊伍一堵,獸人就追上來了!”
成峰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他扶著烈風虎的脖子,烈風虎的左前爪還在流血,橙紅色的皮毛被血粘成一綹,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
金色的眼眸裡滿是疲憊,眼尾的毛發都耷拉下來。
卻依舊警惕地盯著後方的猩紅霧氣,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呼嚕聲。
果然。
沒過多久,遠處就傳來了獸人的呼喊聲。
那聲音粗啞刺耳,像兩塊石頭在摩擦,夾雜著腐甲蜥的嘶吼。
“吼嗚——吼嗚——”
聲音越來越近,連地麵都開始微微震動。
是獸人追上來了!
“王魔法師!張魔法師!麻煩你們再撐一會兒!”
李將軍朝著後方大喊。
他的盔甲上沾滿了沙塵和血漬,披風被風刮得獵獵作響。
手裡的佩劍還在往下滴著血,顯然剛解決完幾個追來的獸人。
王魔法師和張魔法師正站在沙丘下。
兩人背靠著背,火牆和石牆在他們身前交替釋放。
王魔法師的臉色蒼白得像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