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武道熱潮
晨露還凝在三清殿的飛簷翹角上,張遠扶著斑駁的朱紅宮牆站起身時,指腹正按在一道半指深的裂痕裡。那是昨夜試探留下的痕跡,混著牆皮碎屑的觸感粗糙如砂紙,卻遠不及他眼底翻湧的寒意來得刺骨。
破妄眼自昨夜蟲洞乍現時便再難平息,此刻視線掃過道觀青瓦,每一片琉璃下都藏著暗哨的輪廓——東跨院那棵百年銀杏的樹洞裡,藏著個呼吸綿長的黑衣人,指節緊扣腰間的短刃;西廂房的窗欞後,三道氣息交疊成三角,顯然是受過聯防訓練的好手;就連後山那片看似荒蕪的亂葬崗,幾株歪脖子鬆的陰影裡,也蟄伏著帶槍的氣息,槍管上的消音器泛著冷光。
更讓他心頭一沉的是抬眼望見的雲層。鉛灰色的雲絮像是被無形的手揉皺的棉絮,而在那棉絮深處,破妄眼捕捉到了飛行器特有的能量波動——不是尋常的直升機或無人機,那波動帶著金屬摩擦的尖嘯餘韻,更像是軍方最新研發的“獵隼”隱形戰機,卻又多了些不屬於現代科技的粘稠感,仿佛是從生鏽的鐵管裡擠出的油脂。
“張先生,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身後傳來腳步聲,觀主玄陽子捧著個紫砂茶壺,道袍下擺還沾著草屑。這老道平日裡總愛眯著眼打盹,此刻眼角的皺紋卻繃得筆直,視線不經意間掃過東跨院的方向,喉結輕輕動了動。
張遠接過茶盞,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到掌心,卻暖不透心底的寒意:“昨夜的動靜,觀主都看到了?”
玄陽子呷了口茶,茶沫沾在花白的胡須上:“老道這把年紀,眼神早就不中用了。倒是聽到幾聲雷響,還以為要下暴雨呢。”他頓了頓,往張遠的茶盞裡添了些熱水,“不過今早起來,發現後院的籬笆倒了一片,像是被什麼野獸撞過。”
張遠順著他的話頭看向後院,破妄眼穿透土牆,望見籬笆下埋著半截帶血的鱗片——不是野獸的鱗,那鱗片邊緣泛著幽藍的光,斷麵處還殘留著蟲洞特有的空間褶皺,和他昨夜從蟲洞邊緣撿來的那塊碎皮如出一轍。
“觀主可知,最近山下有什麼異動?”張遠摩挲著茶盞邊緣,指腹碾過一道細微的裂痕。
玄陽子往火塘裡添了塊鬆柴,火星劈啪濺起:“要說異動,倒是有樁奇事。前幾日山下李家村的二傻子,突然一拳打穿了自家的石磨。那石磨是花崗岩的,少說也有三百斤,他一個連扁擔都挑不動的憨貨,愣是把磨盤打了個窟窿。”
張遠眉峰微蹙:“還有呢?”
“還有鎮上的鐵匠鋪,老王頭打鐵打了四十年,前兒個淬火時,錘頭落下去,竟把燒紅的鐵塊按出了朵蓮花紋樣。他自己都嚇傻了,說那錘頭像是長了眼睛。”玄陽子的聲音壓得更低,“最邪乎的是縣醫院,這三天收了七個斷胳膊斷腿的,都是些平日裡遊手好閒的混混,說是半夜在墳頭打架,被什麼東西拍飛了——可他們身上的傷,都是被鈍器砸出來的,骨頭斷口整整齊齊,倒像是……被人用掌力震碎的。”
說到“掌力”二字,玄陽子的目光落在張遠的手上。那雙手骨節分明,虎口處結著層薄繭,看似與常人無異,可昨夜蟲洞乍現時,正是這雙手捏碎了撲出來的異獸頭顱,指縫間至今還殘留著異獸血的腥甜。
張遠沉默著沒接話,視線越過道觀的山門,望向山外的縣城。破妄眼的視野在這一刻無限延伸,穿過鱗次櫛比的樓房,望見縣一中的操場上,一群穿著校服的學生正在晨跑,其中一個紮馬尾的姑娘突然躍起,竟在空中多滯空了半秒,落地時腳印在塑膠跑道上砸出個淺坑;穿過菜市場,賣豬肉的屠戶揮刀斬骨,刀鋒未落,骨頭自己從中間裂開,斷麵光滑如鏡;甚至穿過縣政府的高牆,縣長辦公室裡,那個總愛端著保溫杯的中年男人,正對著電腦屏幕上的文件皺眉,指尖落在鍵盤上時,竟在金屬外殼上留下了淺淺的指印。
一股熱潮正在這片土地上悄然蔓延。不是流感,不是謠言,而是沉睡在人類基因裡的武道潛能,正被某種力量喚醒。
“其實不止咱們這兒,”玄陽子往火塘裡又添了塊柴,火光映得他臉上溝壑縱橫,“老道有個師弟在終南山修行,前日托人捎信來,說那邊的道觀都在傳,昆侖山深處裂開了道口子,口子那邊……有仙人在打架。”
“仙人?”張遠挑眉。
“說是仙人,誰也沒真見過。”玄陽子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但那邊的牧民說,夜裡能看到山巔有金光衝天,還能聽到兵器交擊的脆響,像是有人在天上比武。更邪門的是,靠近裂口的牧民,好些人突然就力氣大增,有個老漢八十多了,竟能扛起兩百斤的草料。”
張遠的指尖驟然收緊,茶盞在掌心微微震顫。蟲洞、異獸、覺醒的凡人、隱秘的暗哨、雲層後的飛行器……這些碎片在他腦海裡拚湊,漸漸顯露出一張巨大的網。而網的中心,正是昨夜那道撕裂空間的蟲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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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起昨夜蟲洞閉合前的最後一幕——那隻從蟲洞深處探出來的眼睛,瞳孔不是血肉的顏色,而是無數旋轉的星雲,星雲中似乎藏著張人臉,嘴角勾起的弧度帶著嘲弄,又像是憐憫。那絕不是地球上的生物,甚至不是這個維度該有的存在。
“武道熱潮……”張遠低聲重複著這四個字,破妄眼再次望向雲層,飛行器的能量波動突然變得劇烈,像是被什麼東西驚擾,“這不是巧合。”
玄陽子端著茶壺的手頓了頓:“張先生的意思是……”
“蟲洞撕開的不隻是空間,還有某種枷鎖。”張遠的視線落在後院籬笆下的鱗片上,幽藍的光正在消退,“人類潛藏的武道潛能,本就需要特定的能量場才能激活。蟲洞帶來的空間輻射,恰好成了鑰匙。”他頓了頓,聲音冷得像冰,“可你覺得,那些藏在暗處的人,還有天上的東西,是來保護這股熱潮的嗎?”
話音未落,東跨院的銀杏樹突然發出“哢嚓”一聲脆響,樹洞裡的黑衣人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悶哼著倒飛出來,撞在牆上暈了過去。緊接著,西廂房的窗欞“嘩啦”碎裂,三道人影同時衝出,卻在院心被無形的力量絆倒,腰間的配槍脫手飛出,落在張遠腳邊。
後山傳來幾聲槍響,卻很快平息,隻剩下風吹過亂葬崗的嗚咽。
雲層中的飛行器突然下降了數百米,破妄眼清晰地看到機身側麵的徽記——不是軍方的鷹徽,而是個纏繞著蛇的骷髏頭,眼眶裡嵌著兩顆猩紅的寶石。
“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聊下去。”玄陽子放下茶壺,道袍下的手緩緩握緊,指縫間滲出淡金色的氣勁,“老道我幾十年沒動過手了,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張遠彎腰撿起腳邊的槍,掂量了一下,又扔回地上。破妄眼告訴他,真正的威脅不是這些暗哨,也不是天上的飛行器。
他望向道觀外的天空,雲層正在加速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隱約可見蟲洞再次撕裂的痕跡,比昨夜更大,更粘稠,像是頭睜開的巨眼。而在那巨眼深處,昨夜見到的那張人臉再次浮現,這一次,張遠看清了他的眼睛——裡麵不是星雲,而是無數個正在崩塌的世界,每個世界裡,都有武道熱潮興起,然後被某種恐怖的存在碾滅。
“他們不是來阻止熱潮的。”張遠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破妄眼帶來的信息太過龐大,幾乎要撐爆他的大腦,“他們是來篩選的。”
篩選出最強的武者,然後呢?
答案似乎就在蟲洞深處那張人臉的笑容裡。
玄陽子順著他的視線望向天空,臉色漸漸發白:“篩選……篩選什麼?”
張遠沒有回答,隻是緩緩站直身體,體內的真氣順著經脈流轉,破妄眼帶來的刺痛感越來越強,卻讓他的頭腦更加清明。他知道,從蟲洞出現的那一刻起,平靜的日子就已經結束了。武道熱潮的興起,不是恩賜,而是號角,吹響的是人類與未知存在的戰爭前奏。
而他,這個意外覺醒了破妄眼的普通人,已經被卷入了漩渦的中心。
遠處的縣城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隱約能聽到人群的歡呼和驚歎。張遠知道,又有人覺醒了潛能,或許是哪個壯漢舉起了卡車,或許是哪個孩童隔空點燃了蠟燭。
熱潮,才剛剛開始。而隱藏在熱潮背後的陰影,正從蟲洞深處緩緩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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