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時,鎮南鏢局的庭院裡已彌漫著濃重的草藥味。蘇靈兒縮在廂房的軟榻上,臉色依舊蒼白,張遠正用銀針為她解開被封的穴道,小姑娘疼得睫毛簌簌發抖,卻咬著唇不肯出聲。
“忍一忍,解了這‘鎖心穴’,就不會再做噩夢了。”張遠的聲音放得極柔,銀針在指尖靈活地轉動,最後一針刺入心口時,蘇靈兒悶哼一聲,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眼裡卻漸漸有了神采。
“師兄,趙伯伯他們……”她剛能開口,就急著詢問鎮南鏢局的人。昨夜亂葬崗一戰,鏢師們雖奮勇拚殺,卻也折損了不少人手。
“趙老鏢頭正在前廳處理傷勢,你先歇著。”張遠用帕子擦去她額頭的汗,轉身要去前廳幫忙,卻被小姑娘拉住衣袖。
“師兄,我聽到那些黑衣人說,要去截殺一個姓秦的書生。”蘇靈兒的聲音帶著後怕,“他們說那人手裡有‘地’字碑的線索,還說……還說要讓趙伯伯也嘗嘗失去親人的滋味。”
張遠心頭猛地一沉。姓秦的書生?難道是三個月前在金陵結識的秦硯?那人文弱儒雅,卻是個博古通今的奇才,曾幫他解讀過鎮魂碑拓片上的幾個古字。而趙老鏢頭最疼愛的小兒子趙麟,此刻正在金陵求學,與秦硯常有往來。
“何時聽到的?”他追問,指尖已觸到劍柄。
“就在他們把我關進棺材前……”蘇靈兒話音未落,前廳突然傳來驚呼聲,夾雜著兵器碰撞的脆響。張遠臉色驟變,提劍衝出去時,正看到三個黑衣人像鬼魅般從屋頂躍下,手中彎刀泛著寒光,直撲正在給傷員換藥的趙老鏢頭。
“護住總鏢頭!”鏢師們紛紛拔刀迎上,卻被黑衣人詭異的身法晃得眼花繚亂。這些人的武功路數與昨夜的幽冥閣殺手截然不同,招式狠辣刁鑽,刀刀不離要害,更可怕的是他們身上帶著一股奇特的香氣,聞著讓人頭暈目眩。
“是‘迷魂香’!”張遠厲聲提醒,長劍出鞘的瞬間,青芒暴漲,劍氣如潮水般湧向離趙老鏢頭最近的黑衣人。那人顯然沒料到他劍法如此之快,倉促間回刀格擋,“當”的一聲脆響,彎刀竟被震得脫手而飛,胸前露出一道血痕。
可就在張遠要乘勝追擊時,另一個黑衣人突然擲出一枚煙霧彈,嗆人的黃霧瞬間彌漫開來。張遠屏息後退,護住咳嗽不止的趙老鏢頭,待煙霧散去,三個黑衣人已消失無蹤,隻在地上留下三枚漆黑的令牌,令牌上刻著“影”字,與幽冥閣的骷髏令牌截然不同。
“這不是幽冥閣的人。”趙老鏢頭捂著胸口喘息,指著令牌沉聲道,“是‘無影樓’的殺手!他們怎麼會突然找上門來?”
張遠撿起令牌,指尖觸到令牌上的“影”字時,突然想起秦硯曾說過,無影樓是江湖中最神秘的組織,隻要出價夠高,什麼人都敢殺。難道是幽冥閣雇了他們來對付秦硯?
“趙伯伯,令郎趙麟在金陵可有消息?”張遠追問。
趙老鏢頭臉色一白:“麟兒上月還寄信說一切安好,難道……”
話音未落,一個鏢師跌跌撞撞地衝進來,手裡舉著一封染血的信:“總鏢頭,剛從金陵快馬送來的,是……是趙公子的書童求我們救救公子!”
信是秦硯寫的,字跡潦草,顯然是倉促間寫就:“幽冥閣勾結無影樓,欲奪地字碑線索,麟兒為護我已被擄走,速來金陵城西寒山寺相救——秦硯絕筆。”
“麟兒!”趙老鏢頭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張遠扶住他,目光掃過信上的血跡,心中已是驚濤駭浪。秦硯溫文爾雅,手無縛雞之力,竟能在殺手環伺中送出求救信,想必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趙伯伯放心,我這就去金陵。”張遠將信折好揣進懷裡,轉身對蘇靈兒道,“你留在這裡,跟趙兄一起守好鏢局,我去去就回。”
“師兄我也要去!”蘇靈兒急忙下床,卻被張遠按住肩膀。
“聽話。”他看著小姑娘泛紅的眼眶,語氣軟了些,“你剛解開穴道,去了隻會讓我分心。等我救回麟兒和秦兄,就帶你去吃金陵最有名的桂花糕,好不好?”
蘇靈兒咬著唇點頭,小手卻緊緊攥著他的衣袖:“那師兄一定要小心,我聽那些黑衣人說,他們閣主也會去寒山寺……”
張遠心中一凜,幽冥閣閣主竟要親自出手?看來秦硯手裡的線索遠比他想象的重要。他拍了拍蘇靈兒的頭,轉身對趙虎道:“趙兄,鏢局安危就拜托你了,我取匹快馬,這就啟程。”
趙虎紅著眼眶抱拳:“張兄放心,我定護好鏢局和靈兒姑娘!你路上千萬小心,若是……若是麟兒有個三長兩短……”
“不會的。”張遠打斷他,語氣堅定,“秦兄和麟兒都會沒事的。”
說罷,他提劍掠出鏢局,晨光中,青衫身影如一道閃電,朝著金陵方向疾馳而去。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後,鏢局後院的柴房裡,一個被認為是重傷昏迷的鏢師緩緩睜開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從懷中摸出一隻信鴿,鴿腿上綁著的紙條寫著:魚已北上,寒山寺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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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馬加鞭三日,張遠終於在第四日黃昏抵達金陵。寒山寺坐落在城西的棲霞山上,遠遠望去,寺廟的飛簷在夕陽中鍍上一層金邊,看似寧靜祥和,卻讓張遠心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太過安靜了,連鳥鳴蟲叫都聽不到,仿佛整座山都被抽走了生氣。
他勒住馬韁,在山腳的茶攤停下,假裝歇腳,實則觀察著上山的路徑。茶攤老板是個瘸腿老漢,正低頭擦拭著粗瓷碗,見他望向上山的路,突然低聲道:“後生,這山今日不對勁,還是彆上去了。”
張遠心中一動,剛要追問,就見兩個樵夫打扮的人扛著柴禾從山上下來,路過茶攤時,其中一人“不小心”撞翻了張遠的茶碗,碎瓷片飛濺中,張遠看清他掌心有一道蛇形刺青——是幽冥閣的人。
“對不住,對不住。”樵夫連忙道歉,彎腰收拾碎片時,飛快地塞給張遠一張紙條,又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秦先生在藏經閣,小心無影樓的‘影子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