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新的跡象
斷雲峰的晨露還凝在階前的草葉上,異術閣的窗欞已被晨光染成蜜色。張遠剛推開閣門,就聽見一陣細碎的爭執聲從二樓傳來,混著竹簡滾落的輕響,打破了晨間的寧靜。
“這蟲洞圖譜的殘頁絕不能給外人看!”王彥青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嚴厲,木杖重重頓在地板上,“三個月前影閣就是靠著這邪術打開蟲洞,害死了多少門派弟子?如今鬼醫穀突然要借閱,安的什麼心?”
“王長老息怒。”李大夫的聲音溫和卻堅定,“鬼醫穀送來的接骨秘方確實獨到,昨日我用那法子給斷腿的獵戶複位,他今早就能拄拐走路了。他們要借圖譜,不過是想對照其中的經絡圖研究解毒之法——據說蟲洞那邊的瘴氣,能讓皮肉瞬間潰爛。”
張遠拾級而上,正見李大夫捧著一卷泛黃的圖譜,指尖點在邊角處模糊的紋路裡。王彥青背對著樓梯,雪白的道袍被晨光映得半明半暗,手裡攥著的正是那本從影閣搜來的《蝕蟲飼養術》,封麵上扭曲的字跡在光線下像極了蠕動的蟲豸。
“解毒?”王彥青猛地轉身,山羊胡翹得老高,“當年影閣用蝕蟲蛀人經脈時,怎麼不見他們來解毒?我看這些旁門左道,都是想偷學蟲洞術法,好趁機興風作浪!”
“可昨日送來的信裡,附了三具瘴氣中毒者的屍身畫像。”李大夫展開一張羊皮卷,上麵的朱砂筆畫觸猙獰——死者皮肉呈青黑色,經脈處凸起如蚯蚓,與半年前死於影閣蟲術的弟子症狀如出一轍,“鬼醫穀說,西域邊境已發現七處類似的屍身,都在靠近古戰場遺址的地方。”
張遠的目光落在畫像角落的批注上:“蟲洞裂痕?”那字跡潦草,像是急著寫下的,墨痕邊緣還有些暈染,仿佛落筆時手在顫抖。
“這就是問題所在。”李大夫歎了口氣,“影閣總壇的蟲洞明明已被咱們用玄鐵封印,怎麼會在西域出現新的裂痕?”
王彥青的臉色沉了沉,卻沒再反駁。他緩緩翻開《蝕蟲飼養術》,書頁間掉出半片乾枯的蟲蛻,薄如蟬翼,邊緣泛著詭異的銀光。“這是上個月從影閣餘孽身上搜來的,”他聲音低了些,“老道我查了典籍,這種蝕蟲本該隻在蟲洞另一端存活,若西域真有新的裂痕……”
話未說完,樓下忽然傳來趙山河的大喝:“什麼人?!”
銅鈴的急促碰撞聲緊接著炸響,像是被人猛地拽住了繩頭,叮鈴哐啷地滾作一團。張遠三人對視一眼,同時掠出閣樓。隻見演武場邊緣,一個穿灰布短打的漢子正被趙山河的重劍逼在槐樹下,漢子懷裡緊緊抱著個油布包,臉漲得通紅,卻梗著脖子喊道:“我是丐幫魯幫主派來的!有要事稟報張大俠!”
趙山河的重劍離他咽喉不過三寸,銅鈴在他肩頭劇烈搖晃:“魯幫主的人我都認識,你袖口沒繡丐幫的狼頭,倒有影閣的蟲紋!”
漢子猛地扯開袖口,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刺青——那確實是影閣特有的蝕蟲圖案,隻是蟲眼處被人用朱砂點了個叉。“我原是影閣的飼蟲奴,”他聲音發顫,卻死死護著油布包,“影閣覆滅後投了魯幫主,這刺青是改不了的!可我帶來的東西,比我的命還重要!”
張遠示意趙山河收劍,目光落在漢子懷裡的油布包上。那布包鼓鼓囊囊的,隱約能看出是個方形木盒,邊角處滲出些暗紅色的痕跡,像是乾涸的血跡。“魯幫主讓你帶什麼來?”
漢子這才鬆了口氣,解開油布時手還在抖。木盒打開的瞬間,王彥青突然倒吸一口涼氣——盒裡鋪著的絲絨上,躺著三枚指甲蓋大小的蟲卵,殼上布滿蛛網狀的金線,在陽光下竟緩緩蠕動,像是有活物在裡麵呼吸。
“這是……金線蝕蟲卵?”王彥青的木杖差點脫手,“影閣總壇的蟲卵早就被咱們一把火燒光了,怎麼會出現在丐幫手裡?”
“是在西域古戰場撿到的。”漢子咽了口唾沫,從懷裡掏出張字條遞給張遠,“魯幫主說,他們在那邊發現了二十多個蟲卵,都埋在戰死士兵的屍骨裡。更怪的是,那些屍骨的胸腔都空了,像是被什麼東西從裡麵啃穿了……”
張遠展開字條,魯幫主的字跡向來豪放,此刻卻寫得歪歪扭扭:“蟲卵遇血即活,埋骨處有蟲洞裂痕,似有黑影夜出。恐影閣餘孽未絕,正試圖重開蟲洞。”字條末尾還畫了個潦草的地圖,標記著裂痕的位置,恰好在鬼醫穀與丐幫地盤的交界處。
“這麼說,鬼醫穀要借圖譜,恐怕不是為了解毒。”王彥青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們離裂痕最近,說不定早就和影閣餘孽勾搭上了!”
“未必。”李大夫拿起一枚蟲卵,對著光仔細看,“這蟲卵的金線比影閣的蝕蟲密了三成,像是被人改良過。鬼醫穀擅長調製蠱毒,若真是他們與影閣勾結,何必多此一舉送來秘方?”
趙山河突然拍了拍漢子的肩膀,銅鈴叮當地響:“魯幫主有沒有說,古戰場那邊除了蟲卵,還有彆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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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被他拍得一個趔趄,連忙點頭:“有!那邊的村民說,每到月圓之夜,就能聽見地下傳來嗡嗡的響聲,像是有成千上萬隻蟲子在爬。還有個放牛娃說,他看見過一道黑氣從土裡冒出來,裹著頭牛就沒影了……”
話音未落,閣頂忽然傳來幾聲尖銳的鳥鳴。張遠抬頭,見三隻信鴿正盤旋著落下,鴿腿上都係著紅綢——那是各門派約定的緊急信號。他飛身接住最前麵的信鴿,解下字條展開,臉色驟變。
“武當山的藏經閣昨夜失竊了。”他聲音凝重,“丟的不是武功秘籍,是記載著蟲洞封印之法的《玄門秘錄》。”
王彥青渾身一震,木杖“當啷”掉在地上:“怎麼可能?那秘錄藏在銅匣裡,由三位長老輪流看守!”
第二張信鴿帶來的字條更令人心驚——是魔教聖女蘇輕寒發來的,字跡急促如飛:“魔教分舵發現影閣餘孽蹤跡,他們正往西域聚集,手裡拿著蟲洞圖譜的拓本。更詭異的是,他們的蝕蟲似乎不怕玄鐵了。”
趙山河猛地握緊重劍,指節泛白:“玄鐵是封印蟲洞的關鍵,若是蝕蟲不怕玄鐵……”
“第三張是鬼醫穀的。”張遠展開最後一張字條,眉頭皺得更緊,“他們說西域裂痕處的瘴氣突然變濃,已經有三個村落的人被毒倒,症狀與蟲洞瘴氣中毒一模一樣。還說……想請咱們派弟子去幫忙研究解法。”
槐樹葉被風卷得沙沙作響,陽光透過葉隙落在木盒裡的蟲卵上,那些金線蠕動得更快了,像是在呼應著什麼。王彥青撿起木杖,臉色發白:“現在看來,鬼醫穀要麼是真的急著解毒,要麼就是想引咱們去西域,好趁機搶奪異術閣的圖譜。”
“不管是哪種,西域都必須去。”張遠將三張字條疊在一起,目光掃過演武場——那裡,小豆子正帶著孩子們練習新學的太極推手,木劍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與此刻的凝重格格不入。“《玄門秘錄》失竊,蝕蟲不怕玄鐵,新的蟲洞裂痕……這些絕不是巧合。”
李大夫將蟲卵放回木盒,蓋上時動作極輕:“我跟你們一起去。這些蟲卵的變化或許藏著線索,而且……”他頓了頓,看向那些在石階上追逐的孩子,“總得弄清楚,這瘴氣會不會傷到山下的百姓。”
趙山河扛起重劍,銅鈴突然不響了,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他低頭一看,原來是片槐樹葉纏在了鈴舌上,葉片邊緣還沾著點暗紅的粉末——那顏色,與蟲卵殼上的金線隱隱相似。“看來這和平日子還沒焐熱,就得再出鞘了。”他扯掉樹葉,銅鈴重新響起,卻帶著幾分沉甸甸的調子。
張遠望向西域的方向,斷雲峰的山勢在此處陡然折轉,遠方的天際線隱在薄霧裡,看不真切。他想起昨日異術閣裡,林墨正教孩子們修補墨家機關鳥,那些斷了翅膀的木鳥被孩子們用竹片粘好,塗上五彩的顏料,擺在窗台上,像是隨時能振翅飛向遠方。
“讓林墨帶著孩子們去後山的密室待著,”張遠的聲音平靜下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把異術閣的重要典籍都鎖進地下暗格,用玄鐵加固。”他轉頭看向王彥青,“請長老速派弟子去武當山,協助追查《玄門秘錄》的下落。”又對趙山河道,“你去點二十名精壯弟子,帶上玄鐵劍和解毒丹,半個時辰後在山門下集合。”
“那我呢?”李大夫已經背起了藥箱,箱底露出半截銀針,閃著寒光。
“你跟我走。”張遠將鐵劍係在腰間,劍柄上的“守”字在晨光裡泛著微光,“咱們得先弄清楚,那些改良過的蝕蟲,到底藏著什麼門道。”
漢子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遞給張遠:“差點忘了,魯幫主說這是從影閣餘孽身上搜來的,看著像是某種符咒。”油紙包裡是張黃紙,上麵用朱砂畫著扭曲的符號,與蟲洞圖譜上的紋路驚人地相似,隻是符號末尾多了個小小的“鬼”字。
“鬼醫穀的標記。”王彥青一眼就認了出來,“看來他們果然脫不了乾係。”
張遠將符咒折好塞進袖中,目光再次投向演武場。小豆子不知何時跑到了石階旁,正仰頭看著他們,手裡還攥著半截木劍,劍身上歪歪扭扭刻著個“新”字。見張遠看來,他突然舉起木劍,奶聲奶氣地喊道:“張大俠,我也想跟你們去打壞人!”
趙山河忍不住笑了,銅鈴叮當地響:“等你能劈開三塊石頭再說。”
張遠卻對著孩子點了點頭,轉身走向山門。陽光越升越高,將他的影子投在石階上,與趙山河的重劍影子交疊在一起,朝著山下延伸。他知道,這趟西域之行絕不會輕鬆——失竊的秘錄,改良的蝕蟲,鬼醫穀的可疑舉動,還有那些在地下蠕動的蟲卵,都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正悄悄收緊。
異術閣的窗欞在風中輕輕晃動,那些來自各門派的典籍依舊安靜地立在架上,隻是陽光照不到的角落,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滋生。王彥青望著張遠他們遠去的背影,忽然彎腰撿起那片纏著銅鈴的槐樹葉,葉片上的暗紅粉末在指尖撚開,竟散發出淡淡的腥氣——那是蝕蟲獨有的味道。
“看來這江湖的太平,終究是短暫的。”他喃喃自語,木杖在地上劃出深深的刻痕,“老道我這把老骨頭,怕是又要沾血了。”
山門下,二十名弟子已經整裝待發,玄鐵劍在背上泛著冷光。趙山河的重劍重重頓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風雨敲起警鐘。張遠最後看了一眼斷雲峰的輪廓,那些孩子們的笑聲還隱約傳來,混著異術閣的銅鈴聲,在山穀裡久久回蕩。
他知道,新的跡象已經浮現,那些潛藏在和平表象下的暗流,正順著西域的裂痕洶湧而來。而他們腳下的路,才剛剛踏上險灘。但隻要手中的劍還能握緊,隻要身邊的人還能並肩,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是蟲洞深淵,也總得有人闖一闖。
風從山口吹來,帶著遠方的塵土氣息,卷起張遠的衣袍。他翻身上馬,鐵劍的劍穗在風中飛揚,指向西域的方向。趙山河緊隨其後,重劍的嗡鳴與銅鈴的輕響交織在一起,像是一首未完的戰歌,朝著那片迷霧籠罩的土地,緩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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