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卷著鹹腥氣撞在“承影號”的玄鐵錨鏈上，發出沉悶的嗡鳴。張遠站在岸邊的青石板上，掌心的星軌印記隨著內勁流轉，泛著細碎的銀光，與遠處星海中“承影號”引擎噴薄的金芒遙遙呼應。
三天前，地球武道聯盟的百年慶典在這座臨海的古觀舉行，本該是宗師雲集、共商盛事的場合，卻最終演變成了一場撕破臉皮的爭執。
“張遠，你當真要帶著那些毛頭小子，用我們傳承千年的內勁去對接星際異族的能量？”說話的是形意拳宗師李蒼瀾，他此刻正拄著一根紫楠木拐杖，拐杖頭在青石板上點出深深的凹痕，“當年若非先賢以武道護佑，地球早成了星際海盜的囊中之物，你現在卻要讓他們學那些歪門邪道？”
張遠抬頭看向這位鬢角染霜的老者，對方身後站著數十位身著傳統武袍的宗師，有太極門的、八卦掌的，還有南拳北腿各流派的代表，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慍色。他們腰間的令牌刻著“守正”二字，是聯盟裡最守舊的一派。
“李老，”張遠的聲音很穩，“三十年前，星際聯邦的探測器首次抵達太陽係時，我們的內勁連他們的能量護盾都破不了。這三年來，星際商隊帶來的能量功法雖然駁雜，卻能讓內勁突破桎梏，這不是歪門邪道，是活路。”
他身側的年輕武者們紛紛點頭。為首的林野剛滿二十歲，左臂的護腕上嵌著一塊星際合金，那是他在去年的星際武道交流賽上，用融合了內勁的掌法擊敗聯邦武者後得到的獎品。“李宗師，上個月我在火星殖民地，親眼見一位古武世家的子弟，因為內勁無法適應低重力環境，被一個星際流民打成重傷。若再守著老規矩，我們遲早要被淘汰。”
“放肆！”李蒼瀾拐杖一揚，帶起的勁風掃得林野衣袍獵獵作響，“低重力環境便練不了武？當年張三豐祖師在武當山，於懸崖峭壁間悟太極，難道還要看天地重力不成？是你們心性不堅，才會被外物迷惑！”
爭執聲越來越大，原本站在中間調和的幾位老宗師也皺起了眉。禪宗的慧能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張遠施主所言有理，時代變遷，武道亦需應變。隻是李施主擔心的傳承之責，也並非無的放矢。”
張遠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身後的年輕武者。他們有的穿著改良過的武道服，袖口縫著能量傳導裝置；有的背著特製的合金劍，劍鞘裡嵌著星際羅盤。他們腰間的令牌刻著“求新”，是這三年來跟著他探索星際武道的新銳力量。
“諸位，”張遠抬手示意眾人安靜，“我從未說過要拋棄傳承。”他掌心的星軌印記忽然亮起，內勁順著經脈流轉，在空氣中畫出一道圓融的弧線，正是太極的起手式，可弧線儘頭卻陡然炸開一簇星芒，那是星際能量的裂變反應，“就像這印記，內勁是根，星能是葉，根在，葉才能長得茂盛。”
“一派胡言！”突然有人怒喝一聲，是峨眉派的女宗師蘇輕晚，她手中的拂塵猛地甩開，銀絲如電般纏向張遠的手腕，“你可知上周，西域密宗的三位喇嘛嘗試用密宗內勁融合星際能量，結果內勁逆行爆體而亡？這就是你說的活路？”
張遠手腕一翻，內勁化作柔勁，輕輕撥開拂塵銀絲：“蘇宗師，他們是急於求成，用密宗的‘燃血術’強行催化能量，才會出事。我讓弟子們先修內勁根基，再循序漸進地接觸星能，絕不會重蹈覆轍。”
他從懷中取出一卷玉簡，玉簡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紋路，既有傳統的經絡圖，又標注著星際能量的傳導節點。“這是我與聯邦的能量學專家共同推演的圖譜，已在三百名弟子身上試過，無一出差錯。”
李蒼瀾瞥了一眼玉簡，冷哼一聲：“三百人？地球武道傳承千年，弟子何止千萬？你敢拿千萬人的性命賭嗎？”
這話像一塊巨石砸進人群，“守正”派的宗師們紛紛附和。“就是，萬一星能與內勁相衝，豈不是斷了傳承？”“星際異族向來狡詐，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在功法裡藏了陷阱？”
張遠沉默了片刻。他想起半年前在金星礦區，看到那些被星際礦主欺壓的地球武者，他們空有一身內勁，卻連對方的能量枷鎖都解不開。那時他就明白，所謂的“守正”，其實是在慢性自殺。
“李老，”他忽然提高了聲音，內勁順著聲音傳開，讓每個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三十年前，先祖們用武道守護地球，是因為那時的敵人用的是刀槍；現在敵人用的是星能炮、能量網，我們若還抱著內勁不放，才是真的斷了傳承。”
他轉身看向“承影號”，那艘飛船的甲板上，已經有弟子開始演練新創的拳法，內勁與星能在招式間流轉，時而如古泉奔湧，時而如星河翻湧。“這艘船會帶著他們去星際聯邦的武道學院，三個月後回來。到時候，是對是錯，大家親眼見證。”
李蒼瀾看著“承影號”緩緩升空，拐杖在石板上點出最後一個深痕：“好，三個月後，若他們中有一人走火入魔，我便在聯盟大會上，親手廢了你這星軌印記。”
說完，他帶著“守正”派的宗師們拂袖而去，青石板上隻留下一串沉重的腳步聲。
海風再次吹來，帶著星砂的涼意。張遠握緊了掌心的印記，那裡的內勁與星能仍在交融，像極了百年前，古武先賢將戰場上的殺伐之術，融入修身養性的哲思時的模樣。
林野走到他身邊，望著“承影號”消失在星海深處的光點：“師父，他們會不會……”
“會的。”張遠打斷他，目光望向更遙遠的星空，“但總會有人明白，武道的真諦從來不是守著過去，而是帶著根，走向未來。”
岸邊的古觀鐘聲忽然響起，悠遠的鐘聲穿過海麵，仿佛在為遠去的航船送行。張遠知道，這場理念之爭才剛剛開始，或許會流血，或許會有犧牲，但隻要掌心的印記還在亮著，隻要還有人願意踏上那艘船，地球武道的路，就總能走下去。
青石板上，兩道不同的腳印向著相反的方向延伸，一道通向古觀深處的碑林，那裡刻著千年傳承的武道秘籍；另一道則伸向海邊的星港，那裡停靠著無數艘即將啟航的飛船，每艘船的船頭，都刻著一個交織著內勁與星能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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