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下的黑風穀，早已不複往日的寂靜。
穀中彌漫著一股混合了血腥與異香的怪味，那異香來自“詭麵蛛”——三天前突然出現在中原邊境的未知毒物。它們形如巨蛛，背生人麵，吐絲如墨，更詭異的是那雙人麵複眼，能映照出獵物心中最恐懼的幻象，不少武者未及交手，便已在幻境中自亂陣腳，最終淪為蛛口之食。
此刻，穀口的青石坪上，三十餘名武林正道弟子正結成防禦陣型，與十餘隻詭麵蛛對峙。為首的是“流雲劍派”的大弟子沈清寒，她手中長劍斜指地麵，劍鋒上凝結的霜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可握劍的指節卻因用力而泛白。
“沈師姐，左前方三隻蛛絲凝聚，怕是要吐絲了！”身側的師弟趙峰低喝提醒，他左臂纏著滲血的布條，那是昨日被蛛絲擦過留下的灼傷——詭麵蛛的墨絲不僅堅韌如鋼，更帶著蝕骨的毒性。
沈清寒目光一凜，果然見三隻詭麵蛛的口器開合，墨色蛛絲正緩緩凝聚。她想起昨日初遇時的慘狀：那時眾人還以對付尋常毒物的法子應對，結成劍網直攻，卻被蛛絲纏住數人，更有人被幻象迷惑，揮劍自傷，短短半個時辰便折損了十餘人。
“變陣！”沈清寒揚聲喝道，“劍盾組上前，布‘寒川陣’！”
五名手持厚背劍的弟子應聲而出，劍身橫握如盾，真氣灌注下，劍麵泛起淡淡的白光。這是他們昨夜臨時調整的戰術——詭麵蛛的墨絲雖利，卻懼剛猛真氣，以劍為盾，正是為了格擋蛛絲。
“嗤嗤嗤！”
三聲銳響，三道墨絲如箭射出，正中劍盾。蛛絲撞在劍麵，發出“劈啪”的灼燒聲，卻被真氣擋住，未能穿透。
“好！”趙峰精神一振，正欲下令反擊，卻見沈清寒忽然抬手：“穩住！它們在試探！”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那十餘隻詭麵蛛忽然齊齊轉動人麵複眼，眼中紅光流轉。青石坪上的武者頓時神色大變——有人看到死去的親人化作厲鬼撲來，有人則覺得腳下變成了萬丈深淵，陣型瞬間出現鬆動。
“屏息凝神！守住心神！”沈清寒厲聲疾呼，同時長劍一抖，劍穗上的銅鈴發出清脆聲響。這鈴聲是他們昨夜商定的“破幻信號”，以銳音衝擊心神，助眾人掙脫幻境。
銅鈴聲中，多數弟子猛地驚醒，額頭冷汗涔涔。但仍有兩名年輕弟子深陷幻象，竟揮劍砍向身旁同伴。
“糟了！”趙峰急欲上前阻止，卻被沈清寒按住。
“不能亂！”沈清寒目光銳利如鷹，“李師弟、王師弟，去拿下他們！”
兩名精擅擒拿的弟子應聲而出，避開同伴的劍鋒，探手鎖住其脈門，順勢將人拖到陣型後方。這是他們根據昨日教訓定下的第二重應變——一旦有人被幻象迷惑，立刻以非殺傷性手段製住，避免自相殘殺。
就在此時，詭麵蛛抓住陣型變動的間隙，忽然齊齊伏地，八隻蛛足快速刨動，竟在地麵上掀起陣陣黑風。黑風中夾雜著細密的黑色粉末，落地之處，青草瞬間枯萎。
“是‘腐心粉’！”沈清寒心頭一緊，這是今早才發現的新招式——詭麵蛛不僅能吐絲、造幻，還能噴射毒粉。她當機立斷：“退！以‘遊龍步’後撤三丈！”
眾人依令而動，腳步交錯間如水流般後退，恰好避開毒粉籠罩的範圍。這“遊龍步”本是流雲劍派的追擊步法，此刻卻被沈清寒用來應急撤退，正是取其靈動迅捷之效。
詭麵蛛見毒粉落空，發出尖銳的嘶鳴，再次撲上。這一次，它們不再遠程攻擊，而是化作道道黑影，以蛛足上的倒刺直取武者要害。
“近戰了！”沈清寒眼中精光一閃，“劍盾組守外，劍刺組攻內！argetty——那裡沒有甲殼！”
這是昨夜複盤時，從死去的詭麵蛛屍身上發現的弱點。
五名劍盾弟子立刻收緊陣型，厚背劍連成一片盾牆，擋住蛛足的撲擊。與此同時，十餘名手持細長劍器的弟子從盾牆縫隙中探身，劍尖如毒蛇出洞，精準刺向詭麵蛛柔軟的腹下。
“噗嗤！”
幾聲悶響，兩隻詭麵蛛腹下噴出墨綠色的血液，發出痛苦的嘶鳴，後退時撞散了同伴的陣型。
“有效！”趙峰大喜，正欲乘勝追擊，卻見沈清寒忽然皺眉：“不對！它們在……聚集？”
隻見剩餘的詭麵蛛忽然不再分散攻擊，而是齊齊朝著中心靠攏，背生的人麵竟開始重疊，隱隱凝聚成一張巨大的鬼臉，眼中紅光幾乎凝成實質。
“不好！這是新的殺招！”沈清寒頭皮發麻，這種陣型變化，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她瞬間做出決斷：“散！以三人小隊為單位，遊擊牽製！”
這是最後的應變預案——若遇未知招式，立刻化整為零，避免被一鍋端。
三十餘人瞬間分成十隊，如水滴入沙般散開，各自襲向落單的詭麵蛛。沈清寒與趙峰各帶一隊，專挑受傷的詭麵蛛下手，劍光閃爍間，又斬殺了三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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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巨大的鬼臉已然成型，紅光掃過之處，一名弟子瞬間呆滯，隨即七竅流血，竟是被幻象直接震碎了心脈。
“沈師姐！這招太邪門了！”趙峰急吼，他的小隊已有兩人中招。
沈清寒牙關緊咬，目光掃過戰場，忽然注意到一個細節：鬼臉的紅光雖強，卻似乎無法穿透劍盾弟子的真氣屏障。她腦中靈光一閃：“所有劍盾組靠攏，用真氣連成屏障！其他人繞後攻擊鬼臉核心！”
五名劍盾弟子立刻依令行事，五柄厚背劍再次並成一體，真氣鼓蕩間，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牆。紅光撞在光牆上，如泥牛入海，再難傷到人。
而此時，其餘弟子已繞到鬼臉後方，那裡正是十餘隻詭麵蛛聚集的中心，防禦最為薄弱。
“就是現在！”沈清寒一聲令下，所有長劍同時刺出。
這一次，再沒有詭異的幻象乾擾，沒有防不勝防的毒粉，隻有凝聚了所有幸存者意誌的劍鋒。
墨綠色的血液噴濺如泉，巨大的鬼臉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隨即崩散成無數黑霧。剩餘的詭麵蛛失去聯係，動作變得遲緩，很快便被一一斬殺。
戰鬥結束時，殘月已西斜。
青石坪上又多了幾具屍體，活著的人也個個帶傷，精疲力儘。趙峰拄著劍，看著地上詭麵蛛的殘骸，聲音沙啞：“師姐，我們……贏了？”
沈清寒望著黑風穀深處，那裡隱約還有異動。她收劍入鞘，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還沒結束。但隻要我們活著，就總能找到應對的法子。”
她知道，這場與未知威脅的較量，從來不是靠一成不變的戰術就能取勝。真正的底氣，是在一次次流血犧牲中學會的應變，是在絕望中仍能調整步伐、尋找生機的勇氣。
而這樣的戰鬥，恐怕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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