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坪的血腥味尚未散儘,晚風已帶著涼意卷過戰場。
張遠蹲在那灘屍母消融後留下的黑水邊,指尖懸在水麵上方半寸處。一股極淡的陰寒之氣正從黑水深處往上冒,觸到他指尖的玄氣便化作細微的冰粒,簌簌落下。他身旁,白衣女子正用一根銀簪挑起一縷凝固的黑血,簪尖縈繞著瑩白微光,將那黑血映照得愈發詭異。
“這屍母的血肉裡,藏著彆的東西。”女子的聲音比晚風更涼,銀簪輕輕一抖,那縷黑血突然像活物般扭曲起來,表麵浮現出無數細小的、如同蟲豸爬行的紋路,“你看這些紋路。”
張遠湊近細看,瞳孔微微收縮。那些紋路絕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某種人為刻畫的符文,隻是線條扭曲雜亂,透著一股非人的詭異感。最讓他心驚的是,這些符文在銀簪的微光下竟在緩緩蠕動,仿佛有生命般試圖掙脫束縛。
“這是……域外掠奪者的印記?”他想起女子先前的話,聲音有些發沉。
“算是吧。”女子收回銀簪,指尖輕彈,一縷寒氣掠過,那縷黑血便瞬間凍結成冰,紋路也隨之凝固,“它們用這種印記改造屍母的血肉,讓其能吞噬生靈精氣,同時將吞噬的力量反饋給本體。但這種改造有個破綻——”
她頓了頓,用銀簪指向冰粒中一處極細微的斷裂紋路:“這些符文並非完美契合,每吞噬一次生魂,就會出現一絲裂痕。剛才我們擊碎它核心時,你有沒有感覺到一股異常的燥熱?”
張遠猛地回想起來。刺穿屍母核心的瞬間,除了陰冷反撲的力量,確實有一縷灼熱的氣流順著劍刃竄入體內,隻是當時被女子的寒氣包裹,沒太在意。現在想來,那股熱氣並非來自屍母本身,更像是某種被壓抑的力量突然爆發。
“那是……”
“是生魂殘留的陽氣。”女子解釋道,“域外之物本身屬陰,畏懼至陽至剛的力量。它們用印記改造屍母,就是想強行壓製這種畏懼。但生靈的陽氣是活的,每一次吞噬都會在符文中留下痕跡,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成為致命的弱點。”
她用銀簪將冰粒撥到陽光下,冰麵折射出細碎的光,那些凝固的紋路在光線下清晰可見,而每一道裂痕處,都嵌著一絲極淡的金芒——那正是陽氣殘留的痕跡。
“所以,至陽之力能克製它們?”張遠若有所思。地球武者修煉的功法多以吸納天地正氣為主,《玄元功》更是至陽功法的代表,這或許就是剛才他們的玄氣能輕易撕裂屍氣屏障的原因。
“不全是。”女子搖頭,目光轉向遠處的霧靄,“普通的陽氣隻能造成損傷,卻無法根除。你看屍母消融後留下的黑水——”她用銀簪蘸了一點黑水,在石板上寫下一個扭曲的符號,“這是它們的本源印記,尋常陽氣隻能破壞表層,要徹底抹去,需要更純粹的‘生機’。”
“生機?”
“比如初生的草木之氣,比如未被汙染的晨露,比如……嬰孩的啼哭。”女子的聲音很輕,“這些帶著最本源生命力量的東西,對它們而言是劇毒。剛才我在冰封屍傀時,特意融入了些許鬆針上的晨露,你注意到那些屍傀的冰晶融化後,連屍身都化為飛灰了嗎?”
張遠這才恍然大悟。先前以為是女子修為高深,現在想來,那些屍傀的消融確實比尋常情況徹底得多,連一絲陰邪之氣都沒留下。原來關鍵不在於寒冰,而在於寒冰中蘊含的生機。
這時,一名護衛匆匆跑來,手裡捧著一塊破碎的屍傀殘骸。那殘骸的胸腔處有個焦黑的窟窿,邊緣還殘留著灼燒的痕跡。
“張統領,發現這個!”護衛指著窟窿道,“這頭屍傀剛才被雷劈中,傷口處的屍氣直接潰散了,比刀劍砍殺的效果強十倍!”
張遠接過殘骸細看,窟窿邊緣的焦黑處果然沒有陰寒之氣殘留,反而透著一股乾燥的暖意。他抬頭看向天空,傍晚的雲層中確實隱約有雷光閃爍。
“雷電之力……”他喃喃道,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天地雷霆,至剛至陽,同樣帶著生生不息的力量,難怪能克製它們。”
女子看著那塊殘骸,眸色微動:“不止雷電。天地間所有蘊含‘本源之力’的東西,都是它們的克星。隻是這些力量大多分散,難以集中使用。”她頓了頓,看向張遠,“你們雲州城的護城大陣,用的是地脈之氣催動?”
“是。”張遠點頭,“雲州城下有三條地脈交彙,護城陣正是以地脈正氣為源,能抵擋玄境以下的攻擊。”
“可以試試在陣眼處嵌入蘊含生機的靈物。”女子建議道,“比如百年以上的靈參,或是未被開采的玉石——地脈之氣本就醇厚,再融入生機之力,或許能讓陣法對域外之物產生克製效果。”
張遠立刻將這點記在心裡。他轉頭看向那些正在清理戰場的護衛,揚聲道:“所有人注意!收集屍傀殘骸時,特彆留意那些有焦痕、冰痕或是被利器刺穿核心的屍身,看看有沒有類似符文的印記,發現異常立刻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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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夕陽漸漸沉入西山,落霞坪被染上一層暗紅。張遠和女子並肩站在坪邊的懸崖上,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群山。山風掀起他們的衣袂,帶著遠方的氣息。
“這些線索,能推斷出它們的來曆嗎?”張遠問道。他總覺得這些域外掠奪者並非憑空出現,它們的行事風格、改造屍傀的手法,都透著一種刻意為之的痕跡。
女子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塊半透明的玉佩。玉佩上刻著繁複的紋路,與屍母血肉中的符文有幾分相似,卻更加規整大氣。她將玉佩放在掌心,借著最後一絲天光道:“這是我師門留下的遺物,上麵的紋路記載著一段古老的傳說——三千年前,也曾有域外之物降臨,當時的武者們就是靠著尋找它們的弱點,才將其擊退。”
她指著玉佩上一處類似太陽的圖案:“傳說中,它們畏懼‘光’,無論是天光、地光,還是人心之光。所謂人心之光,就是守護的信念、不屈的意誌——就像你們今天在落霞坪所展現的那樣。”
張遠看著那塊玉佩,又看了看下方正在忙碌的護衛們。他們中有人在包紮傷口,有人在掩埋同伴的屍體,有人在擦拭兵器上的血跡,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卻沒人露出頹喪之色。那是經曆過生死廝殺後沉澱下來的堅韌,是屬於地球武者的“人心之光”。
“所以,它們的弱點,既是天地間的本源力量,也是我們自身的信念?”張遠若有所思。
“或許吧。”女子收起玉佩,眸中閃過一絲複雜,“但不要掉以輕心。三千年前能擊退它們,付出的代價是半片大陸化為焦土。現在我們找到的,隻是冰山一角。”
她指向遠處的黑暗:“屍母隻是前鋒,真正的主力還在暗處。它們會根據我們的手段調整策略,這些弱點或許很快就會失效。”
張遠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劍柄上的血跡已經乾涸,觸感粗糙卻很踏實。他知道女子說得對,線索隻是線索,要真正戰勝未知的威脅,還需要將這些線索轉化為實實在在的力量。
“但至少我們有了方向。”他望著漸暗的天色,聲音堅定,“知道它們怕什麼,就知道該如何變強。地脈、雷霆、生機、信念……總有能克製它們的東西。”
女子側頭看了他一眼,薄紗下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你說得對。”
夜色漸濃,落霞坪上燃起了篝火。火光映照著人們的臉龐,也照亮了那些被收集起來的屍傀殘骸。張遠將記錄著線索的布條小心收好,篝火的暖意驅散了些許寒意,卻驅不散他心中的警惕。
他知道,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但握著這些從血與火中找到的線索,他第一次對未知的威脅生出了一絲底氣。
至少,他們不再是盲目地廝殺。
至少,他們找到了敵人的破綻。
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沿著這些線索,找到更多、更致命的弱點,直到將那些域外掠奪者徹底趕出這片土地。
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落霞坪上的點點微光,也映照著遠處雲州城的輪廓。那裡,有他們要守護的家園,有他們必須堅持下去的理由。
線索已現,前路雖險,卻已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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