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罐頭廠的鐵皮煙囪在晨霧裡像根生鏽的骨頭,風灌過鏽蝕的窗欞,發出嗚咽般的聲響,聽著像無數人在哭。陸奇蹲在廠門口的雜草堆裡,用望遠鏡打量著那道緊閉的鐵門——門閂上纏著粗鐵鏈,鏈環上的鏽跡卻很新,顯然最近有人進出。
“老地圖沒騙人,”夜梟嚼著草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這門後麵肯定有貨。你看牆角那堆空罐頭盒,生產日期是半年前的,說明有人定期來補貨。”
陸奇沒說話,指尖在工兵鏟的握把上輕輕敲擊。核心碎片裡的暗紫色紋路微微發燙,【檢測到生物能量反應,強度2.1,類型:人類活動與腐敗物混合。危險等級:低,但存在異常波動。】異常波動?他皺起眉,看向跟在身後的幾個孩子——小花、安安,還有三個從輻射麥田救回來的少年,最大的石頭不是之前背叛的那個)才十二歲,手裡攥著根磨尖的鐵條,指節泛白。
“帶他們來真的好嗎?”林悅的聲音壓得很低,懷裡的安安正盯著罐頭廠的圍牆,小眉頭擰成了疙瘩。昨天出發前,老栓磨破了嘴皮子反對,說孩子們會分心,可陸奇堅持要帶,說“得讓他們知道食物是怎麼來的,不是天上掉的罐頭”。
“怕了?”陸奇回頭看了眼孩子們,小花把鐵條攥得更緊了,石頭則偷偷往門縫裡瞅,眼裡的好奇壓過了恐懼。他突然笑了,“當年我第一次摸槍時,比他們還小,手抖得跟篩糠似的。”
夜梟踹開半掩的側門,鐵鏽剝落的聲音在寂靜裡格外刺耳。門後是條堆滿雜物的走廊,空氣中彌漫著甜膩的腐臭,像爛掉的水果混著肉渣,讓人胃裡發緊。牆壁上貼著褪色的廣告畫,畫裡的笑臉女人舉著罐頭,嘴角的弧度在昏暗裡顯得詭異。
“捂住鼻子。”陸奇打開軍用手電筒,光束掃過走廊儘頭——那裡堆著十幾個麻袋,袋口露出的不是想象中的罐頭,而是黑乎乎的東西,仔細一看,竟是纏繞在一起的頭發。
“這是……”林悅的聲音發顫,趕緊捂住安安的眼睛。
“人販子的倉庫。”陸奇的聲音冷得像冰,用工兵鏟挑開一個麻袋,裡麵滾出幾顆牙齒和半隻帶血的鞋子,“他們把拐來的孩子藏在這,等攢夠數量就賣到黑市裡換罐頭。”
石頭突然捂住嘴,蹲在地上乾嘔起來。他想起自己那個被餓死的妹妹,要是她還活著,會不會也被塞進這樣的麻袋?小花的臉白得像紙,卻死死咬著嘴唇沒出聲,鐵條在掌心硌出了血印。
走廊深處傳來鎖鏈拖動的聲音,伴隨著男人的罵罵咧咧:“哭什麼哭!再吵就把你扔去喂狗!這罐頭廠的野狗,就喜歡啃你們這種細皮嫩肉的!”
陸奇示意眾人躲進旁邊的儲物間,自己則貼著牆壁,悄聲靠近。手電筒的光束從門縫裡漏出去,照亮了走廊——一個穿著皮夾克的壯漢正拖著個鐵鏈,鏈尾拴著個瘦骨嶙峋的男孩,約莫十歲,臉上全是凍瘡,被拖拽著磕在地上,發出悶響。
“張哥,這批貨什麼時候出手?”另一個尖嗓子的男人從倉庫裡探出頭,手裡把玩著一把匕首,“我婆娘催著要水果罐頭呢,說孩子快斷糧了。”
“急什麼?”壯漢啐了口痰,一腳踹在男孩腿上,“等把南邊那幾個拾荒者的崽子抓來,湊夠十個再賣。黑風寨的新當家說了,孩子越嫩越值錢,一個能換三箱肉罐頭。”
儲物間裡的孩子們嚇得屏住呼吸。石頭攥著鐵條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怒——他想起自己村裡被搶走的弟弟,當時也是這麼哭著被拖走的。小花突然碰了碰陸奇的胳膊,指了指壯漢腰間的鑰匙串,上麵掛著倉庫的銅鎖。
陸奇點頭,青金色的光刃在工兵鏟頂端悄然亮起。他衝夜梟比了個手勢,兩人同時從儲物間竄出,像兩道影子撲向那兩個男人。
壯漢反應不慢,轉身就想抓男孩當人質,卻被陸奇的光刃逼退,手腕上瞬間多了道血痕。尖嗓子的男人想跑,被夜梟一記手刀砍在脖子上,軟倒在地。
“彆殺他!”男孩突然喊道,聲音嘶啞得像破鑼,“他……他昨天給過我半塊餅子!”
陸奇的光刃停在壯漢喉嚨前,皺眉看去。壯漢嚇得臉都白了,抖著嗓子喊:“我……我也是被逼的!黑風寨的人拿我女兒要挾,我不做他們就……”
“閉嘴!”男孩突然撲上去,死死咬住壯漢的胳膊,“你騙人!你前天還打死了二丫!就因為她搶了你的餅子!”
混亂中,倉庫的門突然被撞開,五個拿著砍刀的黑風寨嘍囉衝了進來,顯然是聽到了動靜。“媽的,有人劫貨!”為首的刀疤臉舉刀就砍,“給我殺了他們!”
陸奇趕緊將男孩護在身後,光刃橫掃,逼退衝在最前麵的嘍囉。夜梟撿起地上的匕首,和另一個嘍囉纏鬥在一起,卻沒注意到角落裡的石頭——那孩子抓起地上的鐵條,像頭被激怒的小獸,猛地捅向刀疤臉的後腰!
“噗嗤”一聲,鐵條沒入半尺。刀疤臉慘叫著轉身,一刀劈向石頭,卻被陸奇的光刃擋住。“你找死!”陸奇一腳將刀疤臉踹翻,光刃刺穿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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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結束得很快。五個嘍囉死了三個,剩下的兩個被夜梟捆了起來,嘴裡塞著破布。壯漢癱在地上,看著男孩通紅的眼睛,突然給了自己兩巴掌:“我不是人!我對不起你們!”
陸奇沒理會他,徑直走向倉庫。門被打開的瞬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十幾個孩子蜷縮在角落裡,最大的不過十三歲,最小的看起來才四五歲,都瘦得隻剩皮包骨,看到有人進來,嚇得像受驚的老鼠,擠成一團。
“彆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林悅的聲音放得很柔,從背包裡掏出最後幾塊壓縮餅乾,“來,吃點東西。”
孩子們卻沒動,隻是警惕地看著她,像一群被餓怕了的小狼。直到安安從林悅懷裡探出頭,把自己的紅薯遞過去:“這個甜,不噎人。”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猶豫著接過,咬了一小口,眼淚突然掉了下來,緊接著,更多的孩子開始哭,哭聲在倉庫裡回蕩,震得人心裡發酸。
小花突然拉了拉陸奇的衣角,指著倉庫角落的鐵籠——裡麵堆著十幾個木箱,印著“軍用水果罐頭”的字樣,封條完好。“找到了!”夜梟眼睛一亮,衝過去想打開,卻被陸奇攔住。
“等等。”陸奇的目光落在鐵籠的鎖上——是把密碼鎖,上麵有新鮮的劃痕,顯然最近被頻繁打開過。他蹲在鐵籠前,用手電筒照著鎖孔,突然發現旁邊的木板上刻著幾個歪歪扭扭的數字:1207。
“1207。”他念出數字,夜梟試了試,鎖“哢噠”一聲開了。
“這是……二丫的生日。”被鐵鏈拴著的男孩突然開口,聲音發顫,“她總說,等出去了,要吃水果罐頭當生日蛋糕。”
倉庫裡的哭聲更響了。那些孩子顯然都認識二丫,那個被壯漢打死的女孩。
陸奇打開一個木箱,金黃的桃瓣浸在糖水裡,散發著甜香。他拿起一罐,遞給那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卻被她猛地推開——罐頭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桃瓣混著糖水濺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