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爬上屋簷,小芽就被巷口傳來的吆喝聲喚醒。她揉著惺忪睡眼推開窗,正撞見賣豆腐的張大爺挑著擔子經過,木扁擔壓得吱呀作響,竹筐裡的豆腐泛著溫潤的光澤,裹著層薄薄的紗布。小芽丫頭!要兩塊嫩豆腐不?今早現磨的!張大爺仰起頭,笑得露出缺了顆門牙的豁口。
小芽應了聲,匆匆套上外套跑下樓。雜貨鋪門前,周奶奶正蹲在竹編筐前挑揀新米,戴著老花鏡的眼睛幾乎要貼到米粒上。這筐子經程野一修,倒比新買的還結實。她用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摩挲著竹篾,昨兒篩米時,篩出的碎米我留著了,待會兒熬鍋米湯,最養人。
這時,朵朵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手裡攥著片被露水打濕的銀杏葉。小芽姐姐!王爺爺說曬穀場的板栗樹又掉果子了,我們去撿好不好?她眼睛亮晶晶的,發梢還沾著幾根稻草,顯然是剛從後院跑來。
話音未落,程野扛著竹梯從庫房出來,工裝褲膝蓋處沾著木屑:正好,我去把屋簷下的燕窩清理清理,這兩天燕子又在銜泥築巢。他抬頭看了看,嘴角勾起抹笑意,去年的老窩還在,不知道今年住進來的是不是同一對。
廚房飄來陣陣米香,林阿姨係著藍花圍裙探出頭:快來幫忙!新米熬的粥要溢鍋了!石磨旁的灶火正旺,鐵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濃稠的米粥表麵浮著層金黃的油膜,撒了把切碎的蔥花,香氣頓時更濃了。
陳老爺子拄著棗木拐杖慢悠悠踱過來,懷裡抱著個青瓷酒壇:雲南老友又寄了新酒,說是用新糯米釀的。他輕輕拍了拍酒壇,晚上咱們煮些黃酒,配著林丫頭做的米糕,肯定舒坦。
雙胞胎姐妹背著碎花布包從巷子另一頭跑過來,姐姐手裡捧著個陶土罐子,妹妹舉著把曬乾的桂花:奶奶教我們做的桂花蜜!姐姐掀開蓋子,琥珀色的糖漿裡漂浮著完整的桂花,甜香混著酒香,在晨光裡氤氳開來。
正當眾人忙得熱火朝天時,巷口傳來叮鈴鈴的自行車鈴聲。李老師推著二八杠自行車趕來,車筐裡塞滿了舊書:廢品站收來的,都是些老課本。她摘下眼鏡擦了擦,裡麵夾著不少手寫的筆記,還有學生畫的塗鴉,看著怪有意思。
小芽接過一本泛黃的語文課本,扉頁上用藍墨水寫著王建國1978年,書頁間夾著片乾枯的楓葉,邊緣已經發黑。她輕輕翻開,看到用鉛筆寫的批注:這篇《落花生》寫得真好,像奶奶炒的花生米一樣香。字跡歪歪扭扭,透著股質樸的可愛。
程野已經爬上竹梯,手裡拿著個小竹籃。快看!他突然喊道,老燕子回來了!眾人抬頭望去,屋簷下的燕窩裡探出兩個嫩黃的小腦袋,正在嘰嘰喳喳地叫著。朵朵興奮得直跳腳:它們認得回家的路!
蘇棠提著竹籃從後院走來,籃裡裝著剛摘的青菜,菜葉上還沾著晨露:我在菜畦邊種了些薄荷,待會兒做碗薄荷蛋花湯,配著粥喝正好。她將青菜放在石桌上,又掏出幾塊柿霜糖,這糖放粥裡化了,清甜爽口。
老趙騎著三輪車經過,車鬥裡裝著從拆遷戶家收來的舊物件。瞧瞧我淘到的寶貝!他掀開油布,露出個斑駁的竹編搖籃,底部刻著民國廿一年,保存得還算完好。他從口袋裡摸出個銅鈴鐺,這鈴鐺是搖籃上掉下來的,搖起來聲音可清脆了。
小芽輕輕搖晃著銅鈴鐺,清脆的聲響在巷子裡回蕩。周奶奶聞聲走來,戴著老花鏡仔細端詳著竹編搖籃:這編法和我外婆的手藝倒有幾分像。她用手輕輕撫摸著搖籃上的花紋,當年我娘生我時,就是把我放在這樣的搖籃裡。
午後的陽光透過老槐樹的枝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眾人圍坐在石桌旁,喝著新米熬的粥,吃著林阿姨做的米糕。李老師翻開老課本,給孩子們念起幾十年前的課文,朵朵和雙胞胎姐妹托著腮聽得入神。程野坐在屋簷下修補竹編搖籃,竹篾刀削出的竹絲在陽光下閃著銀光。
突然,巷口傳來孩童的嬉鬨聲。幾個背著書包的小學生跑進來,被石桌上的桂花蜜吸引住了目光。雙胞胎姐妹立刻熱情地招呼他們過來,姐姐給每人舀了一勺桂花蜜,妹妹則遞上了剛烤好的米餅。
阿姨,這個竹編搖籃好漂亮!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女孩指著程野手中的搖籃,是用來哄小寶寶睡覺的嗎?
程野笑著點點頭:是啊,等修好了,說不定能給哪家剛出生的娃娃用。他拿起編好的竹編小兔子,係在搖籃的欄杆上,這樣小兔子就能陪著寶寶一起睡覺了。
夕陽西下,老槐樹的影子越拉越長。陳老爺子打開青瓷酒壇,酒香頓時飄散開來。林阿姨端出剛煮好的黃酒,配上蘇棠做的鹵味,眾人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老趙講起年輕時走街串巷收廢品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小芽望著熱鬨的場景,心裡滿是溫暖。這些平凡的日子,這些帶著煙火氣的家長裡短,就像竹編筐裡的秋收作物,雖然普通,卻承載著最真摯的情感。她拿起李老師的賬本,在新的一頁寫下:202x年x月x日,灶火映著舊時光,每一聲歡笑、每一道菜肴,都是歲月裡最珍貴的禮物。
夜色漸深,老槐樹在晚風中沙沙作響。竹編搖籃掛在屋簷下輕輕搖晃,銅鈴鐺偶爾發出清脆的聲響。那些被時光珍藏的故事,在溫暖的燈光裡繼續流淌,等待著下一個清晨,續寫新的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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