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跟著往倉庫走,剛進門就看見張嬸正往火塘裡添柴,火苗子竄得老高,把蒸籠底烤得滋滋響。“快熟了,”張嬸掀開籠屜蓋,一股白氣立馬冒出來,帶著韭菜雞蛋的香味,“再等五分鐘就能吃了。”
秦硯蹲在火塘邊烤棉褲,褲腳滴下來的水落在火裡,滋啦滋啦響。“野哥,”他突然拽了拽程野的衣角,“等會兒我能拿兩個包子給小丫頭送去嗎?她說從來沒吃過韭菜餡的。”
程野摸了摸他的頭:“當然能,等包子涼透了,咱們一起去。”
正說著,倉庫外突然傳來王大爺的喊聲,聽著挺急的。程野趕緊跑出去,隻見老頭拄著拐杖站在河邊,指著水麵直跺腳:“快看!那是啥東西漂過來了!”
眾人湊過去一看,河麵上漂著個黑糊糊的東西,看著像個木箱子,被碎冰碴子撞得東倒西歪。李大哥脫了棉襖就要往下跳,被程野一把拉住:“水太涼,我去。”
他找了根長竹竿,慢慢往河中間挪,腳下的淤泥沒到腳踝,冰涼的河水順著褲腿往上竄。好不容易把那東西勾到岸邊,眾人合力拖上來一看,原來是個舊木箱,鎖早就鏽壞了,箱蓋一掀就開。
裡麵裹著層破麻袋,打開一看,眾人都愣了。麻袋裡是幾件舊衣服,還有個鐵皮盒子,打開盒子,裡麵竟然裝著半盒鐵釘,還有個生鏽的銅哨子。
“這是誰家的東西?”張嬸翻了翻舊衣服,都是些粗布褂子,看著有些年頭了,“看著像是以前住河邊的人家丟的。”
蘇叔拿起那個銅哨子吹了吹,隻發出個嘶啞的聲兒。“這哨子我認得,”他突然說,“以前林場有個老放排工,就總帶著個這樣的哨子,說是能嚇跑水裡的東西。”
程野拿起枚鐵釘看,釘帽上刻著個小小的“林”字,已經鏽得快看不清了。“說不定是以前住這橋洞的人留下的,”他把鐵釘放回盒子,“去年冬天我在橋洞底下撿到過個破碗,跟這箱子看著像一路貨色。”
“管他是誰的,”李大哥往箱子裡瞅,“這些鐵釘還能用,正好我家修豬圈缺釘子,先收著。”他剛要把箱子往肩上扛,突然“哎喲”一聲,從衣服堆裡摸出個硬邦邦的東西。
是個用油布包著的小本子,封麵都泡爛了。林晚星小心翼翼地翻開,裡麵的紙已經發潮,字跡卻還能看清,是用毛筆寫的,歪歪扭扭的像蟲子爬。
“這是……賬本?”她指著上麵的字念,“民國二十三年,三月初六,賣魚獲五斤,換糙米三升……”
張叔突然湊過來看,指著其中一行字直咋舌:“你們看這個!歸墟河下遊,發現荷花種十斤……”
“荷花種?”林晚星眼睛一亮,“是不是能種出荷花的那種?”
“應該是,”張叔點頭,“以前聽我爹說,早年間歸墟河兩岸全是荷花,後來鬨災荒,全被人挖了根當糧食吃,就再也沒長出來過。”他突然拍了下大腿,“說不定這箱子裡就有荷花種!”
眾人趕緊在箱子裡翻找,果然在舊衣服口袋裡摸出個小布包,打開一看,裡麵是些黑褐色的種子,圓滾滾的像小石子。蘇叔捏起一顆聞了聞:“沒錯,這就是荷花種,我在林場見過,泡水就能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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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星突然笑出聲,把布包小心翼翼地揣進兜裡:“你看,說要種荷花,這種子就自己漂過來了,跟老天爺送的似的。”
程野看著她凍得發紅的鼻尖,心裡熱乎乎的。他想起昨天在河邊說的話,說要把歸墟河兩岸全種滿荷花,當時隻當是句玩笑,沒想到真有了著落。
“等天再暖點,咱們就把這些種子種下,”他蹲下來用手捧了捧河水,冰涼的水濺在手背上,倒不覺得冷了,“從橋洞開始種,一直種到河下遊去。”
秦硯不知啥時候湊了過來,棉褲還沒乾透,褲腳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我也要種!”他舉著手裡的包子喊,“我要種在奧特曼冰燈碎的地方,讓荷花長出來給奧特曼當新家!”
“行,”程野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到時候讓你第一個撒種子。”
正說著,張嬸突然喊眾人吃包子。剛出鍋的包子冒著熱氣,咬一口能燙得直吸氣,韭菜雞蛋餡混著麵香,在橋洞下飄出老遠。
李大哥一口氣吃了三個,噎得直翻白眼,灌了半瓢涼水才緩過來:“張嬸,您這手藝真得開個包子鋪,保準比鎮上的火。”
“開啥鋪子,”張嬸往他手裡又塞了一個,“等過陣子地化了,種種菜,養養雞,比開鋪子自在。”她往程野那邊看,“程野,你那幾畝地打算種點啥?我家還有些去年留的玉米種,要是不嫌棄就拿去種。”
程野剛想說啥,就看見小丫頭從橋洞那邊跑過來,小辮子上還沾著草屑,跑到林晚星麵前就往她懷裡鑽。“奶奶說頭暈好點了,”她仰著小臉,手裡攥著個皺巴巴的紙包,“讓我把這個給你。”
打開紙包一看,裡麵是幾顆曬乾的蓮子,黃澄澄的閃著光。“奶奶說這是她去年曬的,”小丫頭指著河麵,“說把這個種在水裡,也能長出荷花來。”
林晚星突然鼻子一酸,把小丫頭摟進懷裡。她想起早上王大爺家老太太說的話,說小丫頭的娘最愛種荷花,現在這孩子把僅有的蓮子拿出來,是真的盼著河麵上長出荷花來啊。
“咱們一起種,”程野蹲下來,看著小丫頭的眼睛認真地說,“等荷花長出來,咱們就在河邊搭個小台子,讓你奶奶也能看見。”
小丫頭使勁點頭,突然從兜裡掏出個東西往程野手裡塞。是塊凍硬的泥巴,跟昨天送他的那塊很像,上麵刻著個小小的荷花,雖然歪歪扭扭,卻看得出來很用心。
程野把泥巴小心地揣進棉襖內兜,那裡還放著昨天那塊刻著笑臉的泥巴,現在又多了朵荷花。他想,等開春化了,就把這兩塊泥巴埋在河邊,說不定真能長出會笑的花,長出好看的荷花來。
倉庫裡的蒸籠還在冒熱氣,河麵上的碎冰還在往下淌,遠處的蘆葦蕩裡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像是在跟誰說話。程野看著身邊的林晚星,她正幫小丫頭擦臉上的泥,陽光落在她發梢上,閃著毛茸茸的光。
他突然覺得,這融雪的春天,好像比往年都要熱鬨些。有包子的香味,有漁網的腥氣,有孩子們的吵鬨聲,還有河麵上悄悄冒頭的綠意。
“等會兒吃完包子,咱們去修漁網,”程野拿起個熱包子遞給林晚星,“爭取今天就能下網,晚上喝魚湯。”
林晚星接過來,咬了一小口,眼睛彎成了月牙:“好啊,再讓張嬸蒸點貼餅子,貼在鍋邊上,沾著魚湯吃最香了。”
秦硯突然蹦起來喊:“我要吃兩個!還要給奧特曼留一個!”
眾人都笑了起來,笑聲順著橋洞飄出去,落在河麵上,驚得水裡的小魚苗蹦得更高了。遠處的冰縫裡,水流聲越來越響,像是在跟著笑,又像是在催著春天快點來。
程野看著河麵,突然覺得那嘩嘩的水流聲,聽著真像首歌。一首關於冰融化、關於種子發芽、關於所有人都盼著的春天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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