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手裡的記錄本“啪嗒”掉在地上,剛和村民討論好的香料晾曬改進方案還攤在紙頁上,墨跡都沒乾透。他一把抓住李嬸的胳膊,指節捏得發白:“李嬸你慢點說!孫磊咋會在醫院?他昨天不還幫我搬香料筐子呢嗎?”
李嬸扶著膝蓋直喘氣,胸口起伏得厲害:“今早他去鎮上給作坊買麻繩,過馬路時讓一輛貨車刮了!司機沒跑,直接送鎮醫院了,剛他媳婦哭著來叫人,說……說醫生讓趕緊湊錢,要轉去縣醫院搶救!”
“啥?!”程野腦子“嗡”的一聲,眼前瞬間發黑。孫磊是作坊裡最年輕的後生,手腳麻利還肯吃苦,前天才跟他說想學好手藝,以後在新廠房裡當技術骨乾。他穩住心神,摸出手機就往兜裡塞,又抓起田埂上的外套:“嬸你先回作坊跟大夥說一聲,我這就去醫院!”
話音剛落,程野已經撒腿往村口跑,布鞋踩在泥地裡濺起一串泥點。路過香料地時,正在鋤草的老周頭喊他都沒聽見,滿腦子都是孫磊平時笑盈盈的樣子。跑到村口小賣部,他一把拽住老板:“張叔,你家三輪車借我用用,急事!”
張老板見他滿頭大汗臉色煞白,二話不說扔過鑰匙:“車在門口,油滿著呢!慢點開!”程野跨上車擰動油門,三輪車“突突突”地衝了出去,鄉間小路坑窪不平,震得他骨頭都發疼,可他隻嫌開得太慢。
半道上,程野給晚星打了個電話,剛說兩句“孫磊出事了,在鎮醫院”,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電動車急刹車的聲音,接著是晚星帶著哭腔的急問:“嚴重嗎?我這就過去!我剛看好封裝機,現在就從鎮上往醫院趕!”
“你彆慌,注意安全,咱在醫院門口彙合!”程野掛了電話,狠擰油門,三輪車的速度又快了幾分。二十多分鐘的路程,他感覺像過了倆小時,等衝進鎮醫院大門時,褲腳全是泥,滿頭的汗順著下巴往下滴。
一進急診樓,就聽見走廊裡傳來女人的哭聲。程野循聲跑去,隻見孫磊媳婦抱著孩子蹲在牆角,頭發淩亂,眼淚把衣襟都打濕了。旁邊站著幾個同村的後生,臉色都沉得能滴出水來。
“嫂子,孫磊咋樣了?”程野蹲下來扶住她的肩膀。
孫磊媳婦抬起頭,眼睛紅腫得像桃子:“程野……醫生說脾破了,還有骨折,鎮醫院治不了,得趕緊轉縣醫院做手術,要……要五萬塊押金,我去哪兒湊這麼多錢啊……”
孩子也嚇得直哭,小手緊緊抓著媽媽的衣角。程野的心像被針紮了一樣疼,他掏出手機剛想給晚星打電話,就看見晚星拎著個塑料袋跑了進來,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額頭上還沾著灰。
“程野!孫磊呢?”晚星跑到他身邊,喘得說不上話,手裡的塑料袋掉在地上,裡麵的封裝機說明書散了一地。她瞥見蹲在地上的孫磊媳婦,立馬明白了情況,趕緊摸出自己的銀行卡:“嫂子,我這卡上有兩萬,是準備買設備的錢,你先拿去!”
程野也跟著掏出手機:“我這還有三萬多,是上次賣貨的回款,先湊夠五萬交押金!”他一邊說一邊拉著孫磊媳婦往繳費窗口走,“嫂子你彆愁,錢的事有我和晚星,先救孫磊要緊!”
交完押金,醫生很快安排了救護車轉院。程野讓同村的後生陪著孫磊媳婦跟車走,自己和晚星留下來處理後續。看著救護車鳴笛遠去,晚星才靠在牆上緩過氣,聲音還有點發顫:“好好的咋就出車禍了……孫磊哥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家裡可咋辦啊。”
“吉人自有天相,孫磊肯定能挺過來的。”程野嘴上安慰著,心裡也沒底,他撿起地上的說明書,“封裝機看好了?”
“看好了,全自動的,能抽真空,密封效果特彆好,才八千多。”晚星抹了把臉,強打起精神,“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孫磊哥的手術費後續肯定還得不少,咱得想想辦法。”
程野點點頭,剛要說話,手機突然響了,是王老板打來的。他接起電話,就聽見王老板焦急的聲音:“程野,不好了!趙老板那邊說重新封裝的香囊還是不行,說客戶反映香味最多撐十天,非要退貨!還說要咱賠償損失!”
程野的頭“嗡”的一下,剛壓下去的焦慮又湧了上來。一邊是等著手術費的孫磊,一邊是可能要退貨的大訂單,這兩件事撞在一起,簡直像兩座山壓在了他身上。
“王老板,你先穩住趙老板,就說我們正在想辦法,保證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複。”程野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我這邊出了點急事,處理完馬上聯係你。”
掛了電話,晚星也聽見了,臉色更白了:“怎麼會這樣?我們都重新封裝了啊……難道是香料的問題?”
“現在沒時間細想了。”程野把說明書塞進塑料袋,“你先回村,跟嬸子們說孫磊的事,再讓大夥把剩下的香囊都檢查一遍,看看是不是都有問題。我去交警隊問問孫磊車禍的情況,順便想想香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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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兵分兩路,晚星騎著電動車回村,程野則去了交警隊。負責處理事故的交警告訴他,肇事司機是鄰縣的,開的是輛拉貨的小貨車,當時為了避讓一輛突然竄出來的電動車,才刮到了正在過馬路的孫磊。
“那電動車呢?找到人了嗎?”程野追問。
交警搖搖頭:“監控沒拍清楚,那電動車沒掛牌,刮了之後就跑了。不過肇事司機願意承擔全責,他有保險,後續賠償能走保險流程,但得等事故認定書下來。”
從交警隊出來,程野心裡堵得慌。他掏出手機想給做香料生意的朋友打個電話問問,卻無意間瞥見不遠處的樹蔭下停著一輛黑色轎車,有點眼熟。仔細一想,這不是前幾天來村裡考察,想挖走他們作坊師傅的李老板的車嗎?他來鎮交警隊乾啥?
程野心裡犯了嘀咕,剛要走過去看看,那輛車突然發動,一溜煙開走了。他皺了皺眉,也沒多想,畢竟現在孫磊的事更要緊。
回到村裡,剛進作坊大門,就聽見裡麵一片嘈雜。程野進去一看,隻見嬸子們都圍在一起,手裡拿著香囊議論紛紛,晚星站在中間,眉頭緊鎖。
“咋了這是?”程野走過去問。
李嬸歎了口氣:“程野,你快看,這些香囊多半都沒香味了!剛大夥把倉庫裡的存貨都翻出來檢查了,起碼有一半都是這情況!”
程野拿起一個香囊聞了聞,果然一點味道都沒有。他心裡咯噔一下,之前一直以為是晾曬和封裝的問題,可這麼多香囊都出了問題,恐怕沒那麼簡單。
“嬸子們,你們還記得這批香料是哪天收的嗎?是誰送來的?”程野問道。
負責收料的劉嬸想了想:“就是上周三,是村西頭的趙二柱送來的,他說他親戚種的香料賣不出去,讓咱幫幫忙收了。當時我聞著挺香的,就收下了。”
程野心裡一動,趙二柱?這人平時遊手好閒,怎麼突然賣起香料了?而且還是他親戚種的?他趕緊拿出手機給趙二柱打電話,可打了好幾遍都沒人接。
“不對勁。”晚星湊過來說,“趙二柱哪有親戚種香料啊?我從小在村裡長大,從來沒聽說過。”
程野的臉色沉了下來:“晚星,你跟我去趙二柱家看看,嬸子們先把沒問題的香囊挑出來,單獨放好。”
倆人快步走到村西頭,趙二柱家大門緊鎖,院裡靜悄悄的,不像有人的樣子。鄰居說早上就沒見他出門,好像連夜走了。
“跑了?”晚星吃了一驚,“難道這香料有問題?他是故意的?”
程野沒說話,眉頭擰成了疙瘩。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縣醫院打來的,說孫磊的手術很成功,已經脫離危險了。程野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跟醫生說了幾句感謝的話,掛了電話。
“孫磊哥沒事就好。”晚星也鬆了口氣,可馬上又皺起眉,“可香料的事咋辦啊?趙老板那邊催得緊,要是真退貨賠償,咱作坊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