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望雲宗的底蘊,本不該將一個結丹修士的狂言放在眼裡。
可誰讓那個結丹修士,身份太過特殊?
有望雲宗修士躲在廊下,偷偷抹了把額角的冷汗,聲音發顫:“親娘咧,這日子還能不能消停了?我早說過,掌律真人當初出手太狠辣,若那時能收斂幾分,何至於鬨到今日這般境地?”
身旁一同參悟功法的修士立刻用拐肘撞了他一下,壓低聲音嗬斥:“噤聲!這事涉掌律真人和白長老,咱們這些底層修士,裝聾作啞才是活路!”
被撞的修士不服氣地撇嘴:“裝什麼裝?本來好商好量就能解決的事,非要鬨成鬥戰,結果呢?接連有人登門挑釁,咱們望雲宗這下是徹底出名了——出的還是丟人的名!”
另一名修士靠在石柱上,嗤笑一聲:“要我說,也怪青山自在峰一脈認死理。衛軒當初攪了宗門喜事,反給青山帶回去一場喪事。如今林宇又來鬨,真當掌律真人的脾氣是好惹的?我看呐,青山自在峰這一回,怕是又要添一場白事了。”
“真要鬨到那步,兩宗可就結成死仇了。”
“現在這般光景,跟死仇也差不了多少。”
望雲宗落月峰的山崖外,蕭直踏雲懸立,劍眉緊鎖,眼底翻湧著說不清的情緒——有煩躁,有無奈,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愧疚。
他身前,是一間緊閉的洞府,石門上刻著的“荷香”二字,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兩個時辰前,林宇自青山派出發的消息剛傳到望雲宗,他的道侶白荷便立刻宣布閉關,拒不接見任何外客。
蕭直輕輕歎了口氣。
他想知道,白荷是不是也在暗中怪他——怪他當初對衛軒下手太重,才逼得林宇這般不要命地來尋仇?
他懷裡揣著傳訊符,指尖都捏得發白,卻始終不敢遞出去。
就在這時,浮雲殿方向突然傳來一股異樣的靈力波動,那波動溫和卻厚重,能有這種實力的,整個望雲宗也就隻有掌教紫陌真人。
蕭直猛地偏頭望去,眼神瞬間變得冷峻。果然,事涉兩宗顏麵,連掌教真人都不得不出麵了。他身形化作一縷雲煙,幾乎是瞬間便飄至浮雲殿外。
殿門大開,紫陌真人端坐在殿中寶座上,大袖與衣擺垂落,竟似與殿外的雲霧融為了一體,臉上帶著幾分慈愛,又藏著幾分無奈。
“師弟,你來的正好。”紫陌真人開口,聲音不高,卻似能穿透雲霧,“林宇之事,你打算如何解決?”
蕭直一步步走進大殿,腳步聲在空曠的殿中回蕩,語氣淡漠如冰:“師兄何必中斷清修?衛軒早已殞命,難道我還會怕一個結丹小輩的尋仇?”
“你也知道他是小輩。”紫陌真人輕歎一聲,指尖輕輕敲擊著寶座扶手,“衛軒之事,錯本在他;你與他鬥戰,輸贏已定,修真界自有公論。可林宇不同——他是為師長尋仇,師出有名。咱們如今怎麼做都是錯:置之不理,便是讓他騎在望雲宗頭上撒野,丟的是整個宗門的臉麵;出手處置,打了他,便是以大欺小,落人口實;不打,又要忍著他的挑釁,讓宗門弟子寒心。青山派這一手,夠陰的——老一輩不出麵,偏讓個小輩占著大義招搖,反倒讓咱們陷入了被動。我倒要懷疑,這等下作手段,莫非是當年逍遙真人留下的?”
蕭直眉頭皺得更緊,語氣裡帶著幾分不耐:“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又怎會牽扯到早已飛升的逍遙真人?不過是青山自在峰一脈獨有的臭脾氣罷了——當年我能教訓衛軒,如今難道還鎮不住一個結丹小輩?”
“唉,師弟你就是這般火爆脾氣。”紫陌真人搖了搖頭,目光投向殿外天際,那裡流雲翻滾,似裹挾著無儘時光,“此事牽扯太多,若任由事態惡化,恐怕真要傷了兩宗數百年的和氣,必須從長計議。”
“何必如此麻煩?不過一個結丹修士罷了。”
“是啊,不過一個結丹修士。”紫陌真人重複了一句,語氣裡滿是感慨,“可你想過沒有?一個二十歲的結丹修士,怎麼就能在短短幾日裡,讓整個修真界的勢力都盯著望雲宗?這份能耐,這份氣魄,可不是尋常修士能有的。你我二十歲時,還在為築基苦苦掙紮,哪有這般敢以一己之力,挑動兩宗風雲的膽量?”
他的視線越飄越遠,似要穿透那無儘流雲,看到那道劍光背後,藏著的少年心事與宗門未來。
殿內靜悄悄的,隻有雲霧流動的聲音,與兩人沉重的呼吸,交織在這望雲宗的核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