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一個帶著哭腔卻又充滿巨大驚喜的稚嫩聲音,如同破開迷霧的清泉,猛地在他耳邊響起。
李鴻彬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動著仿佛生了鏽的脖頸,每動一寸都伴隨著骨骼摩擦的微響和撕裂般的痛楚。
視線在朦朧的藥霧中艱難聚焦,最終落在藥桶邊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那是個約莫十二歲的小姑娘,穿著洗得發白的碎花裙子,兩條麻花辮有些鬆散,小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
一雙大眼睛此刻卻亮得驚人,裡麵盛滿了純粹的、毫不作偽的喜悅和擔憂,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那眼神,乾淨得像雨後的天空,帶著一種能穿透一切陰霾的溫暖力量。
“你...是...”
李鴻彬的喉嚨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聲音嘶啞微弱,幾乎難以分辨。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口的劇痛。
“大哥哥,我叫陸見星!”
小姑娘見他能說話了,臉上的喜悅更濃,連忙踮起腳,努力靠近木桶邊緣,小臉上滿是認真,“是我哥哥陸棲川在海上把你撈上來的!這裡是富竹島,是我家!”
“是陶爺爺用藥浴救了你三天三夜呢!你可嚇死我們了!”
她嘰嘰喳喳地說著,語速很快,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努力想把所有信息都告訴他。
陸家人和陶敘安聞聲立刻衝了進來。
陶敘安迅速上前,按住李鴻彬的肩膀,沉聲道:“小子,不想死就忍著!”
“你全身骨頭斷了七七八八,經脈寸斷,內腑移位,能活下來已是奇跡!”
“現在亂動,神仙也難救!”
破碎的信息湧入李鴻彬依舊劇痛昏沉的大腦,“海上...富竹島...陸棲川...陶神醫...藥浴...三天三夜...”
李鴻彬的目光移向旁邊那位氣質不凡、眼神銳利的老者,虛弱地道謝:“多...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他努力回憶著最後的畫麵,是捕魚島上空白地巽那毀天滅地的一掌,是身體被撕裂、骨骼粉碎的劇痛,是墜入冰冷黑暗的絕望...還有...白玄矢那張符!
符!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劃過,李鴻彬瞳孔猛地一縮!
他顧不上全身撕裂般的劇痛,猛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裡,原本貼身存放白玄矢所贈符籙的地方,此刻隻有猙獰焦黑的傷口和深褐色的藥痂!
符籙!不見了!
與此同時,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
比墜入深海之時更加濃烈,他幾乎是本能地、不顧一切地嘗試調動丹田氣海中的真氣!
然而——
空!
一片死寂的空曠!
曾經如同奔騰江河般雄渾的內力真氣,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丹田氣海如同被徹底搗毀的廢墟,感應不到絲毫真氣的流動,甚至連一絲痕跡都沒有。
仿佛他那身經百戰、苦修至巔峰宗師境的修為,從未存在過。
“呃...啊!”
李鴻彬身體劇烈一顫,一口帶著濃重藥味的淤血猛地湧上喉頭,又被他強行咽了回去。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不再是剛剛蘇醒時的迷茫和痛苦,而是逐漸變得空洞、茫然,如同兩潭失去了所有生氣的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