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鈞那聲“活密碼”的斷喝,如同冰冷的楔子,狠狠鑿進諸成混亂的意識深處。沉重的囚室門帶著沉悶的金屬撞擊聲在他眼前關閉,將外麵那個驟然風雲突變的世界徹底隔絕。隻有天花板上那盞永不熄滅的慘白頂燈,和一個對準他床鋪、閃著猩紅指示燈的攝像頭,成為這方鋼鐵囚籠裡唯一的存在。
空氣仿佛變成了凝固的鉛塊,沉沉地壓在他的胸口。鄭鈞最後那句命令——“看好他!沒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把他給我牢牢鎖死在這裡!”——每個字都帶著森冷的回音,在他耳邊嗡嗡作響。比囚徒更甚,他成了一個被嚴密看守的……物件。一個價值連城、又極度危險的活體密碼。
“源頭……”
諸成蜷縮在冰冷的金屬床板上,身體仍因剛才的極度恐懼而微微顫抖。他下意識地重複著這個字眼,這個讓鄭鈞瞬間失控、如臨大敵的詞。這個詞像一把生鏽的鑰匙,試圖去捅開陳成那扇始終對他緊閉的、布滿迷霧的門。
陳成到底在追尋什麼?一個能令鄭鈞這等人物都瞬間變色、不惜動用最高權限去搶奪一個舊鐵盒的秘密?這早已超越了李瑾的監聽醜聞,甚至超越了鄭鈞所代表的集團高層內鬥的範疇。
未知的重量,混合著對陳成命運的極度擔憂,沉甸甸地壓在諸成的心頭,幾乎讓他窒息。
與此同時,豎井深處,“蜂巢”基座旁。
冰冷凝結的水汽從錯綜複雜的巨大金屬管道上滴落,發出單調而瘮人的“嘀嗒”聲,敲打在死寂的空間裡。應急照明投射出的慘白光束,在彌漫的低溫白霧中艱難地穿透,勾勒出巨大六邊形基座冰冷的幾何輪廓,也照亮了管道凹陷處那個蜷縮的身影。
陳成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他側臥在冰冷的金屬網格上,渾身遍布凝結的血汙和管道刮擦的傷痕,左臂那道被鏡像體匕首撕裂的傷口最為猙獰,暗紅的血痂覆蓋其上,還在極其緩慢地向外滲著暗色的液體。失血和低溫讓他的生命體征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隨著身體無法抑製的細微抽搐。
一支身著墨綠色特種戰術服、裝備精良的救援小隊悄無聲息地抵達現場。他們動作迅捷,如同訓練有素的工蜂,迅速在陳成周圍建立臨時隔離區。強光手電光柱刺破白霧,精準地鎖定目標。生命探測儀的探頭小心地貼在陳成布滿血汙的頸側,屏幕上微弱閃爍的波形,讓為首的小隊長緊繃的神情略微鬆動了一絲。
“目標存活!生命體征極度微弱!重複,目標存活!立即執行低溫急救預案!準備轉移!”小隊長的聲音通過喉麥急促地傳遞出去。
專業的急救動作立刻展開。保溫毯被迅速裹住陳成冰冷的軀體,強效止血凝膠被注射進創口,便攜式生命維持裝置的管線快速連接。兩名隊員謹慎地將陳成挪移到展開的保溫擔架上。
就在移開陳成身體的瞬間,借著強光手電的光束,一名眼尖的隊員動作猛地一滯。
“隊長!有發現!”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異。
小隊長的目光立刻聚焦過去。
在陳成剛才蜷縮身下的位置,被血汙浸透的金屬網格縫隙裡,一個深色、不起眼的金屬物件半掩半露,表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晶和暗紅血跡。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造型古樸、甚至有些鏽蝕的黑色金屬盒。盒體棱角分明,表麵沒有任何現代工業的痕跡,反而布滿了細密、繁複、如同某種古老電路板又似奇異符文的凹凸紋路。它冰冷、沉默,帶著一種跨越時間的詭異質感,與周圍充滿未來科技感的巨大“蜂巢”基座和冰冷管道顯得格格不入,卻又詭異地契合著此地的氛圍。
“確認目標!目標物品‘鐵盒’已發現!”小隊長立刻彙報,同時做了一個極其謹慎的手勢,“七號,密封容器!全程避光避震!小心提取!”
代號七號的隊員立刻上前,他的動作變得前所未有的輕柔,仿佛觸碰的不是一個金屬盒,而是一個隨時可能碎裂的古代聖物。他迅速拿出一個內襯緩衝吸振材料的特製金屬盒,小心地將那枚沾滿血汙的古老鐵盒放入其中,“哢噠”一聲輕響,盒蓋嚴絲合縫地鎖閉。
“鐵盒已封裝!準備撤離!”七號的聲音帶著完成重大任務的凝重。
“很好!一隊二隊掩護,三隊護送目標及物品,立刻返回‘淨化室’!動作快!目標生命體征不穩定!”小隊長快速下達指令。
擔架被抬起,密封容器被七號緊緊抱在胸前。整個小隊如同精密咬合的齒輪,迅速而有序地沿著來時的狹窄通道撤離這個冰冷的核心區域。他們甚至沒有時間清理現場留下的血跡和處理陳成拖拽出的長長血痕。
就在隊伍即將徹底離開這片管道交錯、白霧彌漫的區域時,走在最後擔任警戒的隊員,頭盔側麵的廣角熱成像儀屏幕上,一個極其微弱、被低溫環境幾乎完全掩蓋的熱源信號,在側麵一根巨大垂直管道的昏暗陰影裡,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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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信號微弱得如同幻覺,速度太快,幾乎與儀器刷新幀率重合。
隊員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瞳孔卻驟然放大,頭盔下的肌肉瞬間繃緊,手指下意識地搭上了戰術背心側麵的武器卡榫。他猛地扭頭,強光手電的光束如同利劍狠狠刺向那片深邃的管道陰影!
光柱在冰冷的金屬管壁上掃過,除了凝結的水珠和扭曲的反光,那裡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管道間隙,隻有冰冷空氣在緩緩流動。
“異常?”小隊長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帶著警覺。
“……確認無異常,熱源信號疑似儀器乾擾或低溫凝水蒸發殘留。”隊員的聲音保持著冷靜,但頭盔下的額角已滲出細密的冷汗,“警戒解除,撤離中。”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空無一物的陰影,壓下心頭的強烈不安,迅速轉身跟上撤離的隊伍。
整個豎井區域,再次沉入一片死寂的低溫白霧之中。
“淨化室”——一個位於大廈深層、代號“蜂巢”外圍的特殊區域。這裡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高度密閉的生物與信息處理艙體。銀白色的金屬牆壁光滑無縫,散發出恒定的冷光,無數粗細不一的管線如同血管神經束般從牆壁和天花板上延伸出來,連接著中央區域幾個充滿淡藍色營養液或閃爍著密集數據流的透明隔離艙。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高壓電離空氣特有的微腥氣味,還有一種精密儀器運轉時特有的低沉嗡鳴。
陳成被安置在其中一個最大的隔離艙內。他赤裸的身體被浸泡在溫度適宜的淡藍色液體裡,無數細如發絲的感應探針連接著他軀乾和四肢的主要神經簇。艙壁上方的顯示器不斷滾動著複雜的心跳、血壓、腦電波圖譜和各項生化指標。他臉上的血汙已被清理乾淨,露出極度蒼白的麵容,左臂的傷口被一種銀色凝膠狀物質完全覆蓋,暫時止住了滲血,但生命體征的波浪線依舊低微而起伏不定。
另一個小型的真空隔離平台被機械臂移動過來。那個沾滿血汙的古舊鐵盒,在多重掃描光束下,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其上。高強度的清潔激光束無聲掃過,剝離了表麵的冰晶和大部分血汙,露出了下方那布滿繁複詭異紋路的黑色金屬本體。
鄭鈞站在主控台前,高大的身影在幽藍的光線下如同冰冷的礁石。他戴著特製的感應手套,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盯著麵前懸浮的巨大三維全息投影——鐵盒的掃描模型正在被係統以毫秒級的速度解析、放大、渲染。
“表麵成分分析……高純度未知惰性金屬合金,摻雜微量非地球放射性同位素……年代測定……誤差極大,至少五百年以上……主體結構……一體成型,無任何可見接縫或鎖孔……”冰冷的合成音不帶感情地報告著初步分析結果。
鄭鈞的眉頭緊鎖。這東西的材質和製造工藝,完全超出了他所知的範疇!它不像現代精密科技的產物,更像是某種……遺跡!一種帶著強烈目的性被製造出來的、擁有特定功能的“鑰匙”!
“紋路解析!”鄭鈞沉聲命令。
全息投影瞬間聚焦在盒蓋中央那片最密集、最複雜的區域。掃描光束穿透表層,試圖揭示內部的奧秘。驚人的一幕出現了:那些看似刻蝕在金屬表麵的紋路,在更微觀的層麵,竟然是由無數極其微小、內部結構異常複雜的生物結晶單元構成!它們排列組合,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深不可測的立體結構!
“警告!檢測到超高密度生物信息編碼結構!層級……無法識彆!解析算法受阻!核心結構疑似存在……生物能量場屏障!”合成音第一次出現了類似“困惑”的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