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成的手指剛碰到那份舉報信的厚度,眼皮就狠狠一跳。這厚度,不像報告,倒像塊板磚,還是淬了毒的。
“實名舉報陳成同誌生活作風問題”一行加粗黑體字,張牙舞爪地印在保密信封上。
他嗤笑一聲,隨手抽出那遝紙。幾張彩印照片滑落出來,飄飄蕩蕩掉在光潔的辦公桌上。
照片抓拍角度刁鑽——昏暗曖昧的酒吧角落,一個穿著暴露吊帶裙、眉眼豔麗的女人秦月?陳成隻覺得有點眼熟)正端著酒杯,身子微微前傾,笑容曖昧,像是要湊到他耳邊說什麼;而照片上的自己,恰好側著臉,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疲憊工作後的放鬆笑意?
拍攝日期,赫然是他帶隊突擊檢查“夜鶯”酒吧、現場帶走涉嫌非法經營和容留吸毒的林強那天!
“陳成區長與林強情婦秦月長期保持不正當關係!”
“利用職權為秦月酒吧充當保護傘,違規辦理消防、文化許可手續!”
“多次接受秦月提供的性賄賂及高檔財物饋贈!”
“證據確鑿,群眾反映強烈,嚴重敗壞黨和政府形象!強烈要求嚴查!”
後麵附著幾份煞有介事的“證人證言”複印件,還有幾張所謂的“親密合照”,時間地點編得有鼻子有眼。
舉報人署名:雲都市文化市場綜合執法支隊副支隊長,彭偉。
陳成捏著那幾張照片,指尖冰涼。他不是怕,是覺得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燒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這臟水潑的,角度刁鑽,時機精準,直衝他立身之本——作風和口碑!背後這隻手,又毒又狠!
陳成捏著那幾張照片,指尖冰涼。他不是怕,是覺得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燒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這臟水潑的,角度刁鑽,時機精準,直衝他立身之本——作風和口碑!背後這隻手,又毒又狠!
“彭偉?”陳成腦海裡迅速閃過那個在文化局會議上見過幾次、總是縮在角落、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實名舉報?嗬,真舍得下本錢!這是被人推到前台當替死鬼的炮灰啊!”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拿起電話:“小王秘書王磊),立刻進來。”
王磊推門而入,看到區長桌上散落的照片和那份厚厚的舉報材料,臉色瞬間白了:“陳區,這……”
“看到了?”陳成語氣平靜得嚇人,“去,三件事。第一,立刻啟動區政府信息公開流程,把我上任以來所有簽批的涉及娛樂場所審批、檢查的文件,特彆是針對‘夜鶯’酒吧的,全部整理出來,公章、簽名、日期,一個不能少!原件掃描存檔,複印件立刻送到我這裡!”
“第二,”他指了指桌上那份舉報信,“這上麵提到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特彆是秦月酒吧的所謂‘違規辦理手續’,給我查!查檔案,查經辦人,查係統記錄,查原始票據!把所有能證明我們流程合規、秦月酒吧當初是被依法查封的證據,給我釘死在鐵板上!”
“第三,”陳成的目光銳利如刀,“去趟檔案室,把去年突擊檢查‘夜鶯’酒吧那天的行動方案、現場執法記錄儀視頻備份、人員簽到表、扣押物品清單…所有原始記錄,給我調出來!特彆是行動開始時間和結束時間的精確記錄!”
“是!陳區,我馬上去辦!”王磊感受到一種山雨欲來的凝重,不敢有絲毫怠慢,轉身小跑出去。
陳成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手指用力揉著眉心。趙立春!這一手“圍魏救趙”玩得真溜!想用一盆臟水把他潑臭,攪亂專案組的陣腳,拖延對趙立春本人外圍證據的鎖定!
“想搞臭我?行啊!”陳成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老子倒要看看,你這屎盆子,扣不扣得上來!”
就在陳成辦公室氣氛凝重之時,省城郊外一處戒備森嚴的秘密辦案點內,氣氛同樣緊張得如同繃緊的弓弦。
專案組核心成員圍坐在狹長的會議桌旁,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咖啡味和壓抑的焦慮。牆上的電子鐘無聲地跳動著數字。
“頭兒,查清楚了!”一個風塵仆仆的調查員推門而入,將一份報告遞給諸成,“那個彭偉,文化執法支隊副支隊長,就是個老油子,膽子不大,嗜賭!最近半年,在外麵欠了一屁股高利貸!就在舉報信投遞出去前兩天,他名下那個一直虧錢的破棋牌室,突然被人高價‘盤’走了,賬麵上一下子多了一百多萬!他老婆的銀行卡裡,也莫名其妙多了五十萬!”
“哼!果然!”諸成冷笑一聲,將報告重重拍在桌上,“一百五十萬,買個‘實名舉報’的炮灰!好大的手筆!查資金來源!順藤摸瓜!”
“已經在查,對方很狡猾,資金通過好幾個空殼公司轉了幾道手,源頭指向一個境外賬戶,暫時斷了線。”調查員有些懊惱。
“斷了線?那就換個方向!”諸成眼中精光一閃,“重點查彭偉最近接觸的人!特彆是省城方向!賭債是誰設的局?棋牌室賣給誰了?誰給他老婆轉的錢?這些環節,總會有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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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筆在“彭偉”的名字旁邊寫下“賭債”、“棋牌室交易”、“配偶轉賬”三個關鍵詞,用力畫上圈:“給我二十四小時盯死彭偉!還有他老婆!查他們的通訊記錄、行蹤、銀行流水!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渾蛋身上這麼多縫,不信揪不出他背後的鬼!”
“是!”調查員領命而去。
這時,另一個負責技術支持的組長老張頂著兩個黑眼圈,拿著一疊剛打印出來的材料興奮地衝進來:“諸書記!有重大突破!王海公司那個塵封的老鐵櫃,我們又篩了一遍,底層的灰都快讓我們篩出金子來了!您看這個!”
他舉起一張邊緣破損、明顯是從某個筆記本上撕下來的泛黃紙頁。上麵用圓珠筆密密麻麻記著一些日期、金額和模糊的項目名稱。在紙頁最下方,一行小字格外刺眼:
“99.11.28,代趙副市)支付‘聚賢樓’餐費及禮品玉器?),計八千六百元整。王董簽字:衝‘城北路三期勘測費’。”
旁邊還用更小的字備注了一個名字和一個模糊的地址:“經手人:劉三…收貨地址:槐蔭路7號院…”
“聚賢樓!那是當年江東市最高檔的私人會所!一頓飯八千六?99年?!”旁邊一個老紀檢倒吸一口涼氣,“還衝抵工程勘測費?這手法……”
“槐蔭路7號院!”另一個年輕組員猛地一拍桌子,“查到了!當年趙立春在江東市的住處,就是這個地址!當時他還是副市長!”
“劉三?”諸成眼中寒芒暴漲,“立刻給我查這個劉三!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來!這張紙,還有之前那張審批單和草稿,”他小心翼翼地將這幾份堪稱“古董”的證據收好,“就是釘死趙立春的第一顆,也是最響的棺材釘!”
江東省紀委,周正山的辦公室。
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周正山看著攤在桌上的幾封舉報信複印件——內容和陳成收到的一模一樣,隻是舉報渠道更高,直接捅到了省紀委、省委組織部甚至更上層。信封上還蓋著“加急”、“領導親啟”的戳子。
“這個陳成!”周正山氣得太陽穴青筋直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搞什麼名堂!在這個節骨眼上惹一身騷!”他煩躁地踱了兩步,抓起電話想撥給陳成,手指停在按鍵上,又重重放下。
“老周,”省紀委副書記,也是專案組副組長的老馬推門進來,麵色同樣凝重,“輿情有點壓不住了。雖然我們第一時間控製了原件傳播範圍,但‘陳成區長被實名舉報生活作風腐化、權色交易’的風聲還是漏出去了!現在下麵傳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說他跟那個秦月連私生子都有了!影響很壞!”
周正山臉色鐵青:“查!組織精乾力量,成立專項核查組!既然舉報是實名的,那就按程序查!查他個底朝天!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澄清不了,那他陳成就給老子卷鋪蓋滾蛋!”他這話說得殺氣騰騰,既是給外界表態,也是給自己下決心。陳成是他看好的人,但如果真有問題,他也絕不會包庇!
“另外,”周正山壓低聲音,眼中閃過厲色,“查舉報信來源!特彆是那幾張合成的‘親密照’!技術手段給我上!挖出製作和傳播的源頭!這手法太專業太陰毒,絕對不是那個彭偉能搞出來的!背後必有高人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