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手指因為激動和憤怒而更加劇烈地顫抖，幾乎要撥錯號碼。他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喉嚨口的腥甜鐵鏽味，撥通了一個短號。
“喂？督查室總值班室？我是李國明！”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和強行壓抑的咆哮，“立刻！馬上！給我接通負責明天約談洛水區陳成同誌的孫明！讓他用最快的速度，用最緊急的理由，通知陳成——今晚！立刻！馬上！到省紀委第五談話室報到！就說我在辦公室等他！有‘突發緊急情況’需要他連夜協助說明！”
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裡擠出來，每一個音節都淬著毒：
“聽清楚！是立刻！馬上！風雨無阻！告訴他，半個小時內，我必須在第五談話室看到他的人！否則，‘妨礙調查’的責任，讓他自己掂量！”
洛水區，陳成家中。
窗外的暴雨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反而更加狂暴，密集的雨點砸在玻璃上，發出沉悶而連綿的轟鳴，仿佛要將整個城市徹底淹沒。屋內燈光溫暖，卻驅不散那從窗外滲透進來的、帶著水汽的寒意。
陳成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機屏幕的微光映亮了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屏幕上，是諸成剛剛發來的加密信息：
“餃子鋪炸鍋！隔壁老王典當行）遭了賊！保險櫃開花，‘麵粉’賬目贓物）可能揚了！廚子李國明）火上房！”
信息簡短，卻如同平地驚雷！
成了！“福緣典當行”果然動手了！而且鬨出了持槍搶劫挾持人質的大動靜！比他預想的“技術性失竊”要激烈百倍！諸成那邊安排的人……或者說，趙寶軍那條線上急於撇清的人，下手比他預想的更黑、更狠、更不計後果！看來李國明這個“餃子”實在太燙，有人已經等不及要用最粗暴的方式“物理降溫”了。
“‘麵粉’可能揚了……”陳成咀嚼著這幾個字，眼神銳利如鷹。這意味著典當行後台的關鍵登記信息很可能暴露！這既是巨大的風險，也是……絕佳的機會！李國明此刻恐怕已經嚇得魂飛魄散，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就在這時——
“叮鈴鈴鈴——！！！”
刺耳的手機鈴聲驟然劃破室內的相對寧靜，顯得無比突兀和尖銳！正是陳成那部日常對外聯絡的公務手機！屏幕上，閃爍著的是一個陌生的本地座機號碼。
深更半夜，暴雨如注，陌生座機？
陳成的眉頭瞬間鎖緊，一股強烈的直覺湧上心頭。
他迅速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聲音沉穩得聽不出一絲波瀾：“喂，你好，我是陳成。”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語氣急促，帶著明顯的公事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陳成同誌嗎？非常抱歉深夜打擾！我是省紀委督察室辦公室孫明！情況萬分緊急！根據李國明主任最新指示，關於明天上午的約談取消！請您務必立刻、馬上、現在趕到省紀委大樓第五談話室！李主任有極其重要的突發緊急情況，需要您連夜協助說明！李主任強調，事關重大，務必在半小時內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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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馬上！現在！半小時內！突發緊急情況！
每一個詞都像重錘，敲在陳成的心上。
李國明這條被逼急了的瘋狗，終於不顧一切地要反咬一口了！想在深夜暴雨的掩護下，把他拖進紀委談話室，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用“協助調查”的名義，行“控製審訊”之實！甚至……更毒！
陳成的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至極的弧度，眼神卻冷靜得如同寒潭深淵。
急了？好！就怕你不急！
“突發緊急情況？”陳成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和深夜被驚醒的沙啞，“孫乾事，這風雨太大，路況恐怕……”
“陳區長！”孫明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急促，“李主任說了，這是命令！情況特殊，刻不容緩！請您務必克服困難！半小時！第五談話室！李主任已經在等您了！”
“好。”陳成的回答乾脆利落，沒有任何拖泥帶水，反而透著一股凜然，“我明白了。請轉告李主任，風雨無阻，我一定準時到。”
電話掛斷。
客廳裡瞬間隻剩下窗外肆虐的暴雨聲。
陳成立刻轉身，眼神銳利如刀。他沒有絲毫猶豫，抓起旁邊那部內部加密手機，手指翻飛，編輯出一條簡短、卻承載著巨大信息量的密令：
“廚子擺鴻門宴，第五包間，急火。速帶‘碗筷’監聽設備）赴宴！”
發送對象：諸成。
發完信息，他將加密手機塞入內袋。動作迅捷如獵豹，大步走向衣帽架，取下那件深色防雨衝鋒衣，利落地套在身上。拉鏈拉上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格外果斷。
“走！”他對著旁邊房間低喝一聲。
早已在門廊陰影處待命的諸成，如同鬼魅般閃身而出，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隻有絕對的信任和肅殺。他手中提著一個看似普通、實則經過特殊處理的黑色公文包，裡麵正是他們應對危局的關鍵——“碗筷”。
陳成一把拉開家門。
“嗚——！”狂風裹挾著冰冷的暴雨氣息，如同憤怒的巨獸，咆哮著猛撲進來，瞬間打濕了門口的地毯。
門廊昏黃的燈光下，陳成和諸成對視一眼，無需言語。
兩人同時拉緊了衝鋒衣的兜帽，毫不猶豫地踏入了那片被雷電撕裂、被暴雨統治的黑暗世界。
身影瞬間被狂暴的雨幕吞噬，沉重的腳步聲很快淹沒在天地間震耳欲聾的轟鳴裡。身後，那扇象征著短暫安寧的家門，緩緩關閉，將溫暖的燈光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此刻，通往省紀委大樓的道路，每一寸都浸透了冰冷的雨水，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漩渦之上。而漩渦的中心，那間名為“第五談話室”的鬥室之內，一個被逼向絕境的對手，正紅著眼，磨著牙，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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