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鷹！目標出現！正門！趙紀平！帶人攔住他！就說……就說現場剛剛發生惡性槍擊案，正在進行證據保護和現場封鎖，任何人不得入內！給老子拖住！至少兩分鐘！不，一分半也行！”
諸成對著衣領吼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硬生生撕扯出來的沙礫，帶著血腥味和不顧一切的瘋狂。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如同蝸牛爬坡般的進度條——83…84…樓下那隻鋥亮的黑皮鞋，已經踏上了住院部大樓冰冷光滑的台階，一步，又一步，沉穩得像是踩在紅地毯上。
“明白！”獵鷹的聲音從耳麥裡傳來，沒有絲毫遲疑，隻有同樣緊繃的殺伐決斷。
幾乎在諸成喊話的同時，獵鷹魁梧的身影已經如同一截黑色的鐵塔，帶著硝煙和血腥氣，轟然砸落在住院部一樓大廳通往二樓的樓梯口！他身後，兩名臉上還沾著煙灰和汗漬的特警隊員如同他的影子，迅速左右分開，形成一道人肉屏障，手中的微衝雖未抬起，但那壓迫性的氣勢足以讓空氣凝固。
皮鞋踏在地磚上的清脆聲響，在大廳裡空洞地回蕩而來。
趙紀平出現了。
深灰色高級定製西服，熨燙貼合得沒有一絲褶皺，白襯衫的領口係著深色領帶，與油光水滑、蒼蠅站上去都得劈叉的大背頭相得益彰。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帶著一種久居高位者特有的沉穩和……一絲恰到好處的、仿佛對眼前混亂景象感到“痛心”的嚴肅。
他身後半步，跟著一個同樣穿著檢察製服、戴著金絲眼鏡、手提黑色公文箱的年輕助手，表情略顯緊張，眼神卻銳利地掃視著樓梯口獵鷹等人身上的武器和血跡。
“同誌，辛苦了。”趙紀平在距離獵鷹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聲音平和，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目光卻如同精準的手術刀，掠過獵鷹肩章上的痕跡和隊員們臉上未散的殺氣，“我是省檢察院副檢察長趙紀平。接到線報，此處發生嚴重暴力事件，疑似涉及重大職務犯罪關鍵證據。省檢依法介入，請配合工作。”
他語氣溫和，甚至帶著點慰問，但那“依法介入”四個字，卻像四根冰冷的鋼釘，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狠狠楔在場中每一個人的神經上！
“趙檢您好！”獵鷹啪地一個標準敬禮，身形挺得更直，聲音洪亮，帶著一線戰士特有的粗獷質感，“市局特警支隊獵鷹！現場剛剛發生惡性武裝襲擊，我方擊斃襲警悍匪一名，擊傷、生擒三名！目前現場尚未清理完畢，殘留爆炸物催淚彈）煙霧未散，大量彈痕、血跡及可能潛藏的未爆危險品需要專業排爆！根據反恐應急處置預案第七條，現場已由我部最高級彆封鎖！為確保趙檢您的絕對安全，防止關鍵物證被二次汙染或破壞，在專業勘查人員完成初步排爆及固定前，請您務必在此安全區域等待！”
獵鷹的話如同連珠炮，邏輯清晰，條例明確，理由充分得滴水不漏！他龐大的身影和身後隊員那身染血的作戰服、閃著寒光的武器，本身就是最具說服力的“安全警示牌”。
趙紀平臉上的肌肉幾不可察地微微抽動了一下。他那如同尺子量過的溫和笑容似乎僵硬了零點一秒。“安全考慮？”他輕輕重複了一句，聲音依舊平穩，但眼底深處那抹如同寒潭般的冰冷，瞬間濃鬱了幾分，“獵鷹同誌，職責所在，理解。但我們檢察院的同誌，”他微微側身，示意了一下身後的年輕助手，“同樣具備專業的現場勘查和物證保全能力。時間就是證據的生命線！尤其涉及到某些極其敏感、可能瞬間自毀或湮滅的電子存儲介質！”他特意加重了“極其敏感”和“瞬間自毀”幾個字，目光銳利如鷹隼，仿佛能穿透鋼筋混凝土的樓板和彌漫的煙霧，直接釘在諸成手中那塊滾燙的加密盤上！
“每一秒的耽擱，都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這責任，是你我來背，還是讓國家和人民的利益受損？”趙紀平的語氣陡然提升，帶上了一種義正詞嚴的壓迫感！他身後的年輕檢察官小張立刻配合地挺直了胸膛，打開了手中的黑色公文箱，露出裡麵整齊排列的取證袋、手套、便攜式硬盤接口等專業設備，無聲地展示著他們的“專業性”和“必要性”。
氣氛瞬間繃緊！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的磨盤，碾壓著樓梯口的空氣！一方是手握法律尚方寶劍、咄咄逼人的省檢高官，一方是職責在身、寸步不讓的現場指揮官。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交鋒，卻比剛才的槍林彈雨更加凶險！
“趙檢！現場情況複雜！爆炸殘留物不明！悍匪極其凶殘，不排除遺留詭雷！”獵鷹額頭青筋暴起，聲音也拔高了，一步不退，甚至微微上前了小半步，用自己的身體形成更強的視覺壓迫，“您要進去，可以！但必須等我們的排爆犬和專業排爆小組完成初步篩查！這是鐵律！出了意外，我擔不起這個責！”他把“擔責”兩個字咬得極重，目光毫不避諱地迎上趙紀平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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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無聲的角力中一秒一秒地流逝！
陽台上的諸成，感覺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他一隻手死死攥著加密手機，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屏幕上那跳動的數字如同他生命的倒計時——89…90…汗水浸透了他後背的衣衫，黏膩冰冷。每一次樓下傳來的、哪怕是極其細微的爭執聲，都像重錘砸在他的耳膜上。
躺在他腳邊的陳成，咳嗽越發劇烈，每一次喘息都伴隨著肺部的抽痛，但他那雙銳利的眼睛卻死死盯著諸成手中的屏幕，沒有一絲渙散。“趙紀平…親自來…就是…撕破臉…”他斷斷續續地說著，嘴角溢出一絲帶著鐵鏽味的冷笑，“他…怕了…那盤裡…有東西…能把他…釘死…”
“釘死？老子先釘死他！”諸成咬牙切齒，低頭看了一眼手機——93！快了！他猛地抬頭，對著樓下方向壓低聲音嘶吼：“獵鷹！頂住！聽到沒有！頂住啊！”
樓下。
“擔責？”趙紀平嘴角勾起一抹極其細微、近乎嘲諷的弧度，那弧度一閃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向前穩穩地踏了一步，距離獵鷹那如同鐵壁般的胸膛隻有不到一尺的距離！一股混雜著高級古龍水和冰冷威壓的氣息撲麵而來。
“獵鷹同誌，”趙紀平的聲音低沉下去，如同耳語，卻又清晰地傳入獵鷹和身邊每一位特警隊員的耳中，帶著一種洞穿人心般的銳利，“你是在保護現場，還是在保護某些本不該由你負責保管的關鍵證物？比如……”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獵鷹布滿汗水和硝煙的側臉，“一塊極其危險的、能夠引發更大風暴的加密硬盤？”
“嗡——”
獵鷹身後的兩名特警隊員，呼吸瞬間一窒！儘管受過最嚴酷的訓練，儘管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加密硬盤”這幾個字從趙紀平口中如此精準、如此直白地吐出來時，帶來的衝擊力依舊是毀滅性的！對手不僅知道盤的存在，甚至知道盤的性質！這他媽是從哪兒漏的風？！
獵鷹瞳孔驟然收縮，心頭巨震，但臉上那副職責所在、油鹽不進的剛毅表情卻絲毫沒有動搖，反而更像一塊冰冷的岩石！他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語氣更加斬釘截鐵：“趙檢！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我的職責是確保現場絕對安全！確保任何有價值的痕跡物證不被破壞！在排爆未完成、危險解除前，請您配合！原地等待！”他再次強調“原地”，聲音洪亮得如同驚雷，在大廳裡回蕩，更像是對樓上陽台的某種信號——我還在頂！
趙紀平的眼神徹底沉了下去，那點虛偽的溫和如同瓷器上的釉彩片片剝落，隻剩下冰冷的本質。他身後的年輕檢察官小張似乎得到了某種暗示，上前一步，舉起自己的工作證和一份蓋著大紅印章的文件，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高亢：“獵鷹同誌！這是省檢察院簽發的《證據調取協助函》！依據《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一條之規定，請你們立刻配合，交出涉案關鍵電子物證！否則，你們的行為可能構成……”
“構成什麼？”一個略顯尖利、帶著幾分油滑和急躁的中年男聲突然從趙紀平身後傳來！隻見一個穿著白大褂、頂著地中海發型、滿臉油汗的矮胖男人氣喘籲籲地小跑過來，正是這家醫院的院長錢海波！“哎喲喂！趙檢！趙檢您親自蒞臨真是……真是讓我們醫院蓬蓽生輝啊！但這…這現場太危險了！到處都是彈孔！還有沒散乾淨的毒煙！是催淚瓦斯吧？太危險了！您萬金之軀……”
錢院長一邊擦汗一邊點頭哈腰，小眼睛滴溜溜地在獵鷹和趙紀平之間亂轉，試圖打圓場：“趙檢，您看，特警同誌們也是為了您的安全，為了證據的安全著想嘛！要不這樣，您先移步我們會議室稍作休息？我立刻安排人送上茶水點心，等排爆……”
“錢院長！”趙紀平猛地側頭，冰冷的眼神如同兩把手術刀，瞬間將錢海波後麵的話全部切斷！錢海波臉上的諂媚笑容瞬間僵在臉上，肥胖的身軀嚇得一哆嗦，噤若寒蟬。
“我的安全，不需要你操心。”趙紀平重新看向獵鷹，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國家法律賦予我的職責，更不需要等待！獵鷹同誌，請你立刻讓開！否則，檢察院有權對阻礙執法的行為采取強製措施！”他語氣中的威脅，已經毫不掩飾！話音落下，他身邊的助手小張不動聲色地將一隻手按在了腰間——那裡，警用槍套的輪廓清晰可見！
強製措施？！檢察院的人要對特警動槍？！這他媽是要徹底撕破臉皮，上演一場執法部門火拚的驚天醜聞？！
樓梯口的空氣凝固了！獵鷹和他手下隊員的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危險！手指下意識地搭上了扳機護圈！衝突，一觸即發！
陽台上，手機的綠光照著諸成那張因為過度緊張和憤怒而扭曲的臉。
95……96……
“操他媽的趙紀平！敢動老子的人？！”諸成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他恨不得立刻衝下去，把那個穿著人模狗樣西裝的偽君子從樓梯上踹下去！但他不能！他死死釘在原地的雙腳就像是焊在了水泥裡！他手裡攥著的，是翻盤的唯一希望！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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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成劇烈地咳嗽著，肺部火燒火燎，但他猛地抓住了諸成的小腿，指甲幾乎摳進肉裡，用儘全身力氣嘶啞低吼：“諸…成！盤！看…盤！彆管…樓下！”
諸成一個激靈！猛地低頭！
屏幕上的數字——97！
但就在這曙光即將噴薄而出的瞬間！那緩慢蠕動的進度條，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地跳動了一下！然後！
卡殼了！
97！
它頑固地、令人絕望地停在了97！如同一個被扼住喉嚨的窒息者！
屏幕下方，一行刺眼的紅色小字如同鮮血般驟然彈出：
【警告：物理密鑰匹配異常！自毀程序觸發！倒計時：000030！】
30秒倒計時！紅色的數字觸目驚心！冰冷的秒針開始跳動——29…28…
“密鑰異常？！”諸成隻覺得一股寒氣瞬間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大腦一片空白！怎麼可能？！這個加密手機是唯一的物理密鑰！是開啟“雲端”通道的最後一把鑰匙！它怎麼可能異常？！除非……
“媽的！是接觸點！剛才撞玻璃的時候碰壞了？！”諸成瞬間反應過來，冷汗如同瀑布般從額頭滾落！他剛才抱著陳成撞碎玻璃跳陽台時，這個插著加密盤的手機就在他口袋裡！一定是劇烈撞擊導致接觸不良！
他像瘋了一樣，手指哆嗦著，粗暴地拔下加密盤，又狠狠地將它懟回手機側麵的專用接口！一次！兩次！三次！嘴裡發出無意識的、絕望的嘶吼：“進去！給老子進去！操！”
每一次拔出插入，那刺目的紅色倒計時就詭異地暫停一下，但警告信息依舊頑固地亮著！進度條依舊死死地定格在97！像是對他最大的嘲諷！紅色的倒計時數字冷酷地跳動著——21…20…19…
“滴！滴！滴！”手機內部甚至發出了細微卻尖銳的蜂鳴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