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指使你的?!”
謝榮光那聲雷霆般的質問,像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死寂的會議室裡每一個人的鼓膜上,嗡嗡作響。
空氣凝固了。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被兩名警衛死死按住肩膀、動彈不得的小王,臉上那點強裝的鎮定如同被重錘擊碎的劣質瓷器,瞬間四分五裂,隻剩下最原始的、被當場擒獲的驚惶和絕望。冷汗如同小溪般從他額角、鬢邊瘋狂湧出,迅速浸濕了頭發,彙聚到下顎,一滴一滴砸在冰涼的地板上。他徒勞地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像一條被拋上岸瀕死的魚,眼神渙散地掃過全場,試圖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最終卻死死定格在主位旁邊那個如同冰山般寒冷的身影上——秦璐副組長。
秦璐依舊維持著俯身向謝榮光展示平板電腦的姿態,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抓捕和質問與她毫無關係。她甚至沒有看小王一眼,隻是專注地將平板電腦穩穩地放在謝榮光麵前的桌上,屏幕上那段清晰記錄著小王意圖毀滅電子證據的監控錄像,無聲地播放著最後的定格畫麵——小王那張因極度緊張而扭曲變形的臉,和他手指懸停在“確認覆蓋”指令上方那千鈞一發的瞬間。
這無聲的展示,比任何咆哮都更具毀滅性!
“說!”謝榮光的聲音如同地獄刮起的寒風,冰冷刺骨,每一個字都帶著摧毀意誌的力量,“是誰!讓你在巡視組進駐的當口!跑到信息中心核心機房!拿著你們局長的專屬密鑰!去刪除關鍵的銀行流水影像證據?!是誰給你的膽子?!是誰讓你乾的?!”他的目光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死死焊在小王那張慘白如紙的臉上,絲毫不給他喘息和編造的機會。
巨大的壓力,如同一座無形的五指山,轟然壓下!小王雙腿一軟,若非被警衛架著,早已癱倒在地。他渾身篩糠般劇烈抖動,嘴唇哆嗦著,眼神瘋狂閃爍,似乎在巨大的恐懼和混亂中進行著最後的拉鋸——是拉李局長下水?還是自己硬扛?無論哪一個選項,都是萬丈深淵!
“我…我…”小王的聲音帶著哭腔,破碎不堪,“我…我就是…就是操作失誤…想…想核對一下數據…不小心…不小心點錯了…”他試圖做最後的掙紮,但這蒼白無力的辯解,在鐵證如山的監控錄像麵前,幼稚得可笑,連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點錯了?!”謝榮光怒極而笑,那笑聲乾澀冰冷,充滿了滔天的怒意和毫不掩飾的嘲諷。他猛地一指平板電腦屏幕上那刺眼的“影像刪除”、“物理覆蓋”等關鍵詞指令記錄,“不小心點到這麼危險的底層指令?!還連續嘗試輸入?!王強同誌!你當巡視組是傻子?!還是當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瞎子?!”
這誅心之問,如同最後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
“啊——!”小王發出一聲短促而絕望的哀嚎,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巨大的恐懼和冰冷的現實擊碎了他所有的僥幸。他猛地抬起頭,淚水和鼻涕糊了一臉,眼神裡充滿了被拋棄的怨毒和求生的本能,聲音尖銳得變了調,如同垂死野獸的嘶鳴:
“是李局!是李局長讓我乾的!是他!都是他指使的!”
嗡——!
會議室裡瞬間炸開了鍋!雖然所有人心中早有猜測,但當這聲指認從當事人嘴裡如此清晰、如此絕望地吼出來時,那種衝擊力依然如同平地驚雷!一道道震驚、了然、鄙夷、幸災樂禍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唰”地一下聚焦到陳成身後那個同樣麵無人色、抖得像風中落葉的身影上——李長福!
李禿瓢…哦不,李大局長的臉色,在那一瞬間經曆了從死灰到慘綠再到醬紫的劇烈變化,精彩紛呈,絕對可以入選年度最驚悚變臉表演。他感覺自己的頭皮似乎真的要炸開了,無數根名為恐懼的鋼針狠狠紮了進去!
“胡說!王強!你…你血口噴人!”李長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憤怒而變得尖利扭曲,手指顫抖地指著小王,“你…你自己操作失誤!想推卸責任!竟敢汙蔑領導!你…你良心被狗吃了?!”他試圖用憤怒掩蓋心虛,但那雙驚恐閃爍、不敢與謝榮光對視的小眼睛,早已出賣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良心?李局!您跟我講良心?!”小王像是聽到了世上最荒謬的笑話,臉上混合著絕望的慘笑和瘋狂的恨意,“錢呢?!那筆錢呢?!柳樹溝的錢!金盛轉出去的錢!您挪去補您那破窟窿的錢!您兒子在澳洲買豪宅、買跑車的錢!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啃著人血饅頭的禿鷲!您配跟我講良心嗎?!”
轟——!
小王這番話,信息量之大,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裡又狠狠潑進一瓢冰水!
挪用專項資金!挪用柳樹溝的拆遷款!挪用金盛轉出去洗白的那1.1億!去填自己的私人窟窿!給兒子在澳洲揮霍?!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這已經不是挪用公款那麼簡單了!這是喝災民血的畜生行徑!是踩著老百姓屍骨堆砌自己奢靡生活的禽獸邏輯!
如果說剛才對企圖毀滅證據的指認是捅了馬蜂窩,那小王這絕望之下的咆哮,簡直就是引爆了一顆深水炸彈!炸得所有人頭皮發麻,心底發寒!
“嗡——”
會議室裡的嗡鳴聲瞬間拔高了好幾個分貝!所有人看向李長福的目光,已經從剛才的鄙夷,徹底變成了赤裸裸的、如同看陰溝裡最肮臟蛆蟲的憎惡和惡心!就連秘書諸成,原本一直低垂著眼簾,此刻也猛地抬頭,看向李長福的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絲隱藏極深的擔憂——不是擔心李長福,而是擔心這口深不見底的爛泥潭,會不會把陳成也拖下去!
謝榮光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鐵青來形容了,那是火山爆發前熔岩翻滾的暗紅色!他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凝成實質噴射出來!他猛地一拍桌子,力道之大,震得整個桌麵都跳了一下!
“好!很好!精彩絕倫!真是精彩絕倫!”謝榮光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如同暴風雨前壓抑的悶雷,每一個字都蘊含著毀天滅地的力量,“一個財政局長!挪用災民救命錢!填補自己的虧空!供兒子海外揮霍!一個機要秘書!拿著局長密鑰!妄圖毀滅罪證!監守自盜!沆瀣一氣!狼狽為奸!還演了一出狗咬狗的好戲!”
他的目光如刀鋒般掃過癱軟在地、已然崩潰的小王,再死死釘住搖搖欲墜、嘴唇哆嗦卻說不出一個字辯解的李長福:
“李長福!你還有什麼話說?!王強是不是汙蔑你?!”謝榮光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那筆錢!你兒子在澳洲的豪宅!跑車!是不是用柳樹溝的血汗錢買的?!是不是?!”
這聲聲質問,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李長福早已破碎的心理防線上。
“噗通!”
李長福再也支撐不住他那顆裝滿自私貪婪和恐懼的心臟,肥碩的身體如同被抽走了脊椎骨,麵條般軟倒下去,重重地跪倒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臉色死灰,嘴唇哆嗦著,涕淚橫流,隻有斷斷續續的、充滿絕望的嗚咽:
“嗚…嗚…謝組長…我…我錯了…我該死…我一時糊塗啊…都是…都是金盛那邊…汪宏偉…他…他逼我的…他說周轉一下…很快還上…嗚嗚…我糊塗啊…我對不起組織…對不起人民啊…”
他承認了!雖然還在無恥地試圖把責任往汪宏偉身上推,但挪用巨額專項資金的滔天罪行,已然徹底坐實!
“一時糊塗?周轉一下?”謝榮光怒極反笑,那笑聲冰冷刺骨,充滿了極致的諷刺,“挪用1.1個億!這叫一時糊塗?!周轉到你兒子的海外賬戶?!李長福!你簡直是在侮辱所有在場同誌的智商!更是在踐踏黨紀國法的尊嚴!”
謝榮光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臟了自己的眼睛。他大手一揮,如同揮去一隻嗡嗡亂叫的蒼蠅。
“巡視組保衛處!把李長福!王強!立刻帶走!嚴加看管!全程錄音錄像!沒有我的命令,天王老子也不準見!”
“是!”又有兩名警衛如同猛虎般上前,毫不費力地將爛泥般的李長福和依舊被架著、眼神空洞絕望的小王像拖死狗一樣拖了出去。會議室厚重的大門再次沉重地關上,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醜態和絕望的嗚咽。
空氣似乎更加凝重了,仿佛能擰出水來。每個人的心頭都沉甸甸的,壓著一塊名為“官場黑暗”的巨石。劉老栓等幾個村民代表,臉上的憤怒和悲涼更加深重,渾濁的老眼裡是痛徹心扉的麻木——蛀蟲揪出來了,可被啃噬掉的鄉親們的血汗和指望,還能回來嗎?
謝榮光緩緩坐回主位,胸膛微微起伏,顯然在極力壓製著滔天的怒火。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灌了一大口涼掉的茶水,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似乎是硬生生將翻湧的怒意壓了下去。當那冰冷的眼神掃過全場時,所有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放下茶杯,目光最終落在了陳成的臉上。
陳成此刻,臉色同樣凝重得能滴出水來。後背的冷汗早已經濕透了襯衫,黏膩冰涼地貼在皮膚上。他站得筆直,如同狂風暴雨中一棵孤獨的樹,儘管根基在巨大的旋渦衝擊下搖晃,卻依然竭力維持著姿態。臉上沒有絲毫因為李長福被抓而流露的慶幸,反而充滿了沉痛、自責和一種山雨欲來的凝重。他知道,暴風雨遠未結束!李長福這個膿包被擠爆了,噴濺出來的膿血,必然會濺到他這個縣委書記的身上!
果然,謝榮光開口了,聲音低沉,卻字字千鈞,如同冰雹砸在地麵:
“陳成同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