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奴場穹頂,那無數盞垂死恒星核心般的幽綠慘白符文燈,光芒驟然變得如同冰冷的恒星般恒定而刺目。一股無形的、帶著存在篩選與命運裁決意味的法則波動,如同宇宙尺度的大網,瞬間掃過整個汙穢的場地。所有區域的工作都在這一刻被強行凍結。
監工們如同被激活的殺戮機器,揮舞著閃爍暗綠幽光的能量長鞭,粗暴地驅趕著所有藥奴,如同驅趕一群低賤的宇宙蠕蟲,向著場地中央那片唯一稍顯空曠的區域彙集。陳燭被人流裹挾著,踉蹌前行。他身上的歸墟散寒毒尚未完全被屍解死炁轉化殆儘,刺骨的冰冷與撕裂般的痛楚仍在骨髓深處殘留,每一次邁步都像是拖著瀕臨熱寂的殘骸。但他偽裝空洞的瞳孔深處,冰冷的脈衝星火焰卻燃燒得更加熾烈。
中央區域,矗立著一座由某種暗沉、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金屬礦石壘砌的高台,冰冷、堅硬,散發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氣息。此刻,高台之上空無一人,卻仿佛是整個屍奴場所有絕望與恐懼的焦點。
很快,四道身影如同撕裂空間般,突兀地降臨在高台之上。他們的出現並未伴隨任何光影特效,卻讓整個屍奴場粘稠汙濁的空氣都為之凝固、沉重!無形的威壓如同宇宙巨獸的呼吸,瞬間籠罩了下方黑壓壓的藥奴群,無數人本能地佝僂下身體,發出壓抑的、如同粒子震顫般的恐懼嗚咽。
陳燭艱難地抬起頭,存在感知器如同精密雷達,瞬間鎖定了那四道散發著截然不同、卻同樣令人靈魂凍結氣息的身影。
左首第一人,身形枯槁如同深空漂流億萬年的古屍,皮膚呈現出一種毫無生機的、如同中子星外殼般的青灰色。他身著一件寬大的、繡滿了扭曲符文和詭異屍骸圖案的慘白長袍。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身側懸浮著的一具漆黑棺槨,棺槨表麵流淌著暗沉的血色紋路,散發出濃鬱到實質的陰寒屍氣,仿佛棺內禁錮著能撕裂星係的恐怖存在。他渾濁的眼珠掃過台下藥奴,目光陰冷得如同在審視一堆等待處理的、用於填充棺槨的劣質宇宙廢料。煉屍峰!陳燭瞬間明悟。
緊挨著他站立的,是一個如同由無數小行星強行擠壓而成的龐大身影。虯結的肌肉在暗紅色的粗糙皮甲下賁張鼓動,皮膚表麵布滿了猙獰的、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動的縫合疤痕,散發出濃烈的血腥與暴虐氣息。他手中隨意把玩著一根由不知名巨獸腿骨打磨而成的、布滿尖銳骨刺的猙獰短棒,每一次無意識的揮動都帶起沉悶的破空聲,仿佛能輕易砸碎一顆衛星。他那雙赤紅的眼睛掃視藥奴,毫不掩飾赤裸裸的貪婪與食欲,如同在打量一堆即將投入熔爐的鮮活肉塊。血肉塚!陳燭的心猛地一沉,監工那句如同詛咒般的低語“血肉塚將滅”瞬間在腦海炸響!那飼屍洞中逸散出的法則灼熱感、那狂暴咆哮中蘊含的不穩……這一切碎片瘋狂拚合,指向一個恐怖的結論:血肉塚,是即將爆發的宇宙級墳場!
第三人站在相對靠後的位置,身形籠罩在一件寬大的、不斷蒸騰出斑斕毒霧的墨綠色鬥篷之中。鬥篷下的麵孔模糊不清,隻能隱約看到兩點閃爍著妖異紫芒的瞳孔。一股混雜著億萬種劇毒藥草、腐敗沼澤與超新星熔爐硫磺氣息的、令人靈魂結構都開始鬆動的恐怖毒息,以他為中心緩緩彌漫開來。他安靜地站在那裡,卻仿佛是整個宇宙毒瘴的源頭。毒瘴穀!陳燭能感覺到體內尚未完全轉化的歸墟散寒毒,似乎都在那無形的毒息牽引下躁動了一絲。
最後一人,立於高台邊緣,氣息最為內斂,卻也最為詭異。他身形修長,穿著一件樣式古樸、沒有任何紋飾的深灰色長衫,臉色蒼白得如同宇宙深寒的真空,不見一絲血色。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睛,空洞、漠然,如同兩個吞噬一切光線的微型黑洞,深不見底,仿佛沒有任何屬於“生者”的情緒波動。他雙手攏在袖中,靜靜地看著下方如同螻蟻般的藥奴群,眼神裡隻有一種冰冷的、如同觀察宇宙塵埃運動般的純粹漠然。煉魂峰!陳燭的目光瞬間聚焦於此人身上。
“肅靜!”一個如同兩塊中子星碎片摩擦的尖利聲音響起,是屍奴場的主監工,他此刻正躬身站在高台一側,臉上帶著諂媚與敬畏。“四脈尊使降臨,挑選‘藥基’!爾等渣滓,能得尊使青眼,是爾等存在的最後價值!現在,選拔開始!”
話音落下,無形的法則場域瞬間將下方密集的藥奴群粗暴地分割成四股洪流,分彆湧向高台四角對應的區域。恐慌、茫然、絕望的情緒如同無形的瘟疫般蔓延。大部分藥奴如同被驅趕的牲畜,麻木地隨波逐流,少數試圖掙紮或選擇方向的,立刻被監工閃爍著毒光的鞭子抽打得皮開肉綻。
陳燭混在人流中,身體依舊佝僂踉蹌,仿佛隨時會徹底熵增瓦解。但他的大腦卻在瘋狂運轉,如同超負荷的降維計算機,瞬間完成了所有信息的整合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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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塚?必死之路!飼屍洞的異常灼熱如同懸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旦爆發,首當其衝的就是那些血肉飼喂者!
煉屍峰?看似強大,但核心是外物!那具漆黑棺槨散發的恐怖屍氣,昭示著其內存在的可怕。自己若成為控屍者,不僅生死係於外物,更可能成為滋養那棺中恐怖存在的養料!競爭必然慘烈如修羅場。
毒瘴穀?與自身屍解術的“汲終焉”能力看似有部分重疊,或許能更好地偽裝。但風險巨大!屍解死炁的本質是褻瀆生死的逆熵之力,與純粹的毒瘴法則存在根本差異。在那些用毒的老怪物眼皮底下頻繁動用屍解術轉化劇毒,無異於在宇宙風暴中點燃信號彈,暴露的風險指數級提升!
煉魂峰!唯有煉魂峰!測試魂力,相對“內求”。自己經曆化血池瀕死奇點,《九棺屍解術》強行點燃,命棺裂開,靈魂在毀滅與褻瀆重生中必然產生了異變!這或許就是唯一的生門!而且,魂修之路,至少表麵上看,不會立刻被丟進飼屍洞當飼料,也不會被當成純粹的毒人消耗品!
機會隻有一次!必須在分流完成前做出選擇!
就在混亂的人流即將被徹底分割的刹那,陳燭動了!
在其他藥奴或麻木、或畏懼、或茫然地被裹挾向不同區域時,他猛地深吸一口氣,壓榨出最後一絲力量,強行掙脫了混亂人流的裹挾!他不再偽裝那瀕死的虛弱,身體雖然依舊布滿汙垢與傷痕,但步伐卻帶著一種異乎尋常的、近乎悲壯的堅定!他無視了監工投來的驚愕目光,無視了血肉塚區域那個虯髯大漢眼中驟然升騰的暴虐怒火,更無視了煉屍峰枯槁老者投來的、如同看一件劣質材料般的陰冷審視!
他拖著看似隨時會崩解的身軀,目標明確,一步、一步,異常艱難卻又無比決絕地,走向了高台右下角那片散發著冰冷死寂氣息的區域——煉魂峰選拔區!
這一舉動,如同在死寂的宇宙深空投下了一顆奇點炸彈!
“嗯?”血肉塚的虯髯大漢發出一聲不滿的低吼,如同星獸咆哮,手中猙獰的骨棒重重一頓,地麵都為之微震。他赤紅的雙目死死盯著陳燭的背影,如同在看一個膽敢挑釁自己食欲的蟲子。
煉屍峰的枯槁老者渾濁的眼珠轉動了一下,空洞的目光掃過陳燭,隨即又漠然地移開,仿佛隻是看到了一粒無關緊要的宇宙塵埃。
毒瘴穀的毒霧身影微微波動了一下,鬥篷下那兩點妖異的紫芒似乎閃爍了一瞬。
而煉魂峰那位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的青年監考者,攏在袖中的雙手似乎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那雙黑洞般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聚焦,落在了這個步伐踉蹌卻異常堅定地走向自己的藥奴身上。
陳燭能清晰地感覺到背後無數道目光:有監工的驚疑,有來自其他三脈選拔者冰冷的不悅,更有身後藥奴群中投射來的、混雜著震驚、不解、嫉妒乃至一絲絲微弱期盼的複雜視線!他成為了漩渦的中心!但他沒有回頭,所有的意誌力都集中在對抗身體的虛弱和維持步伐的穩定上,一步步,終於踏入了煉魂峰選拔區域那無形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冰冷場域之中。
煉魂峰的選拔區異常“安靜”。沒有血腥的廝殺,沒有毒液的浸泡。隻有寥寥十幾個像陳燭一樣,或主動選擇、或被驅趕至此的藥奴,在無形的威壓下瑟瑟發抖。區域中央,那名灰衫青年監考者身前的地麵上,靜靜放置著一塊人頭大小、形狀不規則的灰黑色石頭。
石頭表麵粗糙,布滿了玄奧複雜、仿佛天然生成又似人為銘刻的扭曲紋路。它沒有任何能量波動散發出來,卻給人一種極度不祥的感覺,仿佛那不是石頭,而是一塊凝固的宇宙真空,一塊能吞噬靈魂的微型黑洞。僅僅是靠近它,陳燭就感到自己的意識仿佛要被凍結、剝離,一種源自存在本能的寒意從靈魂深處升起。
“上前。”灰衫青年的聲音響起,毫無起伏,如同冰冷的機械合成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排在前麵的幾個藥奴戰戰兢兢地依言上前。青年監考者隻是用他那雙空洞的黑瞳掃了他們一眼,便毫無感情地吐出兩個字:“淘汰。”被淘汰者瞬間麵如死灰,如同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希望,隨即被旁邊的監工粗暴地拖走,扔向其他三脈的選拔區域,等待他們更殘酷的命運。
終於,輪到了陳燭。
他強忍著靈魂深處傳來的、源自那灰黑石頭的詭異吸噬感和冰冷,走到石頭麵前。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高台上,血肉塚虯髯大漢那如同實質的暴虐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手,放上去。集中所有意誌,想著它。”灰衫青年監考者空洞的目光落在陳燭臉上,聲音依舊毫無波瀾。
陳燭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因緊張而微微躁動的屍解死炁,將所有的雜念強行驅逐。他緩緩伸出右手,那隻手因為之前的試毒和掙紮,布滿了汙垢和尚未完全愈合的細密傷口。冰冷的指尖觸碰到灰黑石頭粗糙的表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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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
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來自宇宙熱寂終點的絕對冰寒,順著指尖瘋狂湧入!這並非物理的寒冷,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層麵的凍結!陳燭感覺自己所有的思維、意識、存在感,都像是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奇點,瞬間凝固、僵化!那石頭仿佛變成了一個貪婪的、無底的深淵,瘋狂地吸扯著他的精神本源!意識深處,那口裂開的命棺虛影似乎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微微震顫了一下,但陳燭死死壓製著它,絕不允許一絲一毫的屍解死炁泄露!
他調動起全部的意誌力,如同在宇宙風暴中緊守著一盞隨時會熄滅的孤燈。他回憶著化血池瀕死的絕望,回憶著屍解之力點燃時撕裂靈魂的痛苦與狂喜,回憶著對存續那最原始、最熾烈的渴望!他將這一切凝聚成一股純粹的精神衝擊,試圖“點亮”這塊該死的石頭!
然而,灰黑色的測試石,依舊沉寂如宇宙墓碑。粗糙的表麵,那些玄奧的紋路如同死去的星雲,沒有泛起一絲一毫的光澤。時間在絕對的死寂中緩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個宇宙紀年般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