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塚覆滅的餘波如同宇宙瘟疫般在屍鬼宗蔓延。暗紅色的天空數日不散,如同凝固的創口,空氣中彌漫著燒焦血肉、熔融岩石的硫磺和濃烈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嘔的焦糊味。警鐘的嗡鳴雖已停歇,但無形的緊張如同實質的絞索,勒緊了每一個角落。煉魂峰上,灰霧翻湧得更加狂躁,其中夾雜著新添的、源自血肉塚毀滅的怨毒與毀滅氣息,如同億萬亡魂的灰燼被狂風卷起,使得峰內無處不在的陰魂哀嚎都帶上了一種貪婪的嘶啞。巡邏的灰衣弟子數量激增,眼神中的空洞被一種冰冷的警惕取代,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對任何非本峰的氣息都充滿敵意。
藏蕪閣的“死寂”也被粗暴打破。數名煉魂峰的低階執事如同抄家般闖入,靴子踏在積塵上發出沉悶的回響。他們以“徹查隱患,嚴防奸細”為名,將本就混亂不堪的閣內翻得如同被星塵風暴席卷過。陳燭和啞女被勒令跪在冰冷牆角,執事們冰冷的視線如同刮骨鋼刀般在他們身上掃視,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惡意。陳燭將存在感壓製到最低,身體因“恐懼”而微微顫抖,靈魂深處卻高度戒備,屍解死炁如同冬眠的毒蛇,蟄伏在命棺裂痕邊緣,不敢泄露一絲一毫。啞女則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如同宇宙空洞般的模樣,垂著眼瞼,對眼前的搜查和嗬斥視若無睹,仿佛一尊蒙塵的石像。
執事們最終一無所獲,隻帶走了幾件看似可疑、實則毫無價值的破爛,罵罵咧咧地離開,厚重的殿門在身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但陳燭知道,短暫的喘息結束了。宗門戒嚴如同鐵幕落下,任何一絲異常的波動都可能引來滅頂之災。他藏在雜物最深處、用層層朽木和灰塵掩埋的葬道殿殘卷暫時安全,但更大的危機是——命源的燃燒在持續!灰白發絲已如同蔓延的宇宙塵埃,覆蓋了大半頭皮,冰冷的死亡觸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時間的流逝。煉魂峰萬魂淵的陰煞之氣對命棺的“滋養”微乎其微,延緩的速度杯水車薪。他如同困在即將崩塌的星艦核心,急需找到逃生的路線,或是新的能量源。
就在這壓抑緊繃、令人窒息的氣氛中,新的勞役命令如同冰冷的判決書下達。
“你們兩個,廢物!”一名臉色陰鷙、眼角帶著一道新添焦痕的灰衣執事站在藏蕪閣門口,捂著鼻子,厭惡地掃視著因搜查而更加狼藉的殿內,目光如同在看兩堆宇宙垃圾,“去清理‘九幽渠’甲字七段!峰內穢物淤積,陰煞逆流!日落前必須清理完畢!若敢偷懶、延誤,或……”他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殘忍,“弄出什麼不該有的動靜,驚擾了峰內清修,哼,萬魂淵底,正好缺幾塊墊腳的魂磚!”
九幽渠!
陳燭心中一沉,如同墜入冰冷的黑洞。那是屍鬼宗地下龐大排汙係統的核心乾渠,是連接各峰的汙穢之河。彙聚了煉魂峰萬魂淵溢散的陰煞怨氣、毒瘴穀滲透的劇毒廢液、血肉塚爆炸殘留的汙血焦骸與失控能量殘渣……是所有詛咒、死亡、腐敗法則的最終沉澱之地!是連最低等的腐屍蟲都避之不及的絕險魔窟!派他們去,無異於直接投入宇宙級的腐蝕熔爐。
啞女默默拿起靠在牆角的、鏽跡斑斑如同廢鐵的鐵鏟和散發著黴爛氣味的破舊藤筐。陳燭也隻能壓下翻騰的心緒,同樣拿起冰冷刺手的工具,跟在啞女那瘦小卻異常沉穩的背影後,隨著那名散發著硫磺血腥味的執事,踏入煉魂峰山體深處更加幽暗、汙濁、如同巨獸腐爛內臟般的區域。
通往九幽渠的入口位於煉魂峰山腳一處由巨大、扭曲骸骨堆砌而成的洞穴深處。尚未靠近洞口,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混合了極致腐敗億萬生靈腐爛)、劇毒足以蝕穿星艦裝甲)、濃稠血腥、刺骨陰寒和濃烈怨念的汙穢惡臭,便如同實質的、粘稠的毒瘴衝擊波般撲麵而來!陳燭瞬間感到靈魂晶壁都在被腐蝕,頭暈目眩,胃裡翻江倒海!他立刻調動一絲屍解死炁護住口鼻和靈台核心,如同在毒氣室中撐開最後的維生護盾,才勉強壓下嘔吐和眩暈。啞女卻隻是腳步微微一頓,空洞的眼神掃過洞口翻湧的汙濁氣息,毫無波瀾,仿佛隻是路過一處尋常的泥潭。
洞穴入口如同巨獸腐爛的肛門,不斷噴湧出粘稠、冒著氣泡的暗綠色汙水,水流中夾雜著未燃儘的焦黑碎骨和半融化的、形態扭曲的肉塊。執事丟給他們兩盞散發著微弱慘綠光芒、仿佛由怨魂顱骨製成的骨燈,捂著鼻子迅速退到上風處,指著那散發著不祥吸力的黑洞厲聲道:“甲字七段!日落!出來!否則,裡麵的‘噬魂陰蛭’會替你們收屍!”聲音在骸骨洞穴中回蕩,帶著殘忍的回音。
陳燭深吸一口帶著濃烈死亡氣息的空氣,提起那盞入手冰涼、綠光搖曳的骨燈,率先踏入那散發著吞噬一切生機的黑暗洞口。粘稠冰冷的汙水瞬間沒至小腿,刺骨的寒意和滑膩的觸感讓他頭皮發麻。啞女緊隨其後,腳步踏入汙水,竟未激起太大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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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內異常寬闊,如同一條廢棄的、通往宇宙墳場的巨型隧道。但環境之惡劣,遠超地獄的想象!腳下是粘稠冰冷、如同腐爛星雲物質般的汙水,顏色是深褐、暗綠與汙血混合的混沌,散發著足以讓靈魂結構鬆動的刺鼻惡臭。汙水表麵漂浮著各種難以辨認的腐爛物團塊、碎裂的骨殖、焦黑的金屬碎片,甚至偶爾能看到半張被泡得腫脹發白、凝固著極致恐懼的人臉!無數肥碩、長滿吸盤和螺旋狀獠牙的漆黑色蠕蟲噬魂陰蛭)在汙水中翻滾蠕動,貪婪地啃食著漂浮的腐肉,發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洞壁濕滑粘膩,覆蓋著厚厚的、如同活體般蠕動增殖的暗綠色苔蘚和不斷滴落腥臭粘液的菌毯。空氣粘稠得如同液態瀝青,惡臭與濃烈到形成實質灰黑色霧氣的陰煞怨毒混合,形成足以瞬間腐蝕凡鐵、湮滅靈魂的終極毒瘴!唯有手中骨燈那點慘綠光芒,如同風中殘燭,在汙濁翻騰的黑暗中艱難地照亮前方數尺之地。
嘩啦…嘩啦…沙沙沙……
隻有汙濁水流緩慢流淌、陰蛭啃噬腐肉、以及粘液滴落的粘膩聲響,在巨大、壓抑的死寂中回蕩,如同宇宙巨獸腸道內的終極消化音。
陳燭屏住呼吸,調動屍解死炁艱難地抵禦著無孔不入的汙穢侵蝕和靈魂層麵如同億萬冰針攢刺的怨毒衝擊。他機械地用鐵鏟鏟起一坨坨散發著濃烈屍臭、內部包裹著碎骨和未知腐爛物的淤泥,裝入沉重的藤筐。每一次動作都激起汙水翻騰,引來更多陰蛭貪婪的窺伺和靠近。他不敢有絲毫分神,精神如同繃緊到極限的琴弦,在這種宇宙級的汙穢之地,一絲鬆懈都可能被徹底吞噬,化為渠底淤泥的一部分。
不知在汙水中跋涉了多久,骨燈的慘綠光芒在愈發濃稠的毒瘴中顯得愈發微弱,仿佛隨時會熄滅。前方通道明顯收窄,水流聲也變得湍急,形成一個小型回旋的渦流。就在這時,陳燭眼角的餘光捕捉到,前方那個狹窄的拐角渦流處,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背對著他,沉默地將一筐沉重的淤泥倒入一個更深邃的排汙口——是啞女。
她似乎剛清理完這段最狹窄、最危險的區域,提著空藤筐,準備轉身離開這個節點。狹窄的通道僅容一人勉強側身通過,兩人必然要在此擦肩。
陳燭心中並無波瀾,隻想儘快通過這該死的地方。他低著頭,身體微微側傾,準備讓啞女先過。
就在兩人身影即將在昏暗搖曳、仿佛隨時會熄滅的慘綠骨燈光芒下交錯而過的刹那!
異變陡生!
啞女那一直低垂、空洞的眼神,在光影交錯的瞬間,驟然抬起!那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如同兩顆驟然點燃的、冰冷的、蘊含著無儘深邃、決絕與急迫的宇宙寒星!她的動作快到了極致,超越了視覺的捕捉極限,如同空間本身發生了瞬移折疊!
陳燭隻覺眼前一花!一股冰冷刺骨、帶著非人力量與法則撕裂感的氣息瞬間逼近!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神經反射,一隻冰冷、沾滿汙穢卻異常穩定、仿佛由中子星物質構成的手,如同最鋒利的空間碎片,閃電般劃過他因緊握鐵鏟而攤開的右手掌心!
嗤——!
一股鑽心刺骨、仿佛靈魂被硬生生剜去一塊的劇痛瞬間從掌心炸開!鮮血混合著汙濁的泥水瞬間湧出!陳燭悶哼一聲,右手因劇痛本能地痙攣張開!
就在這劇痛讓他意識出現短暫空白的千分之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