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準時得如同上了發條。
兩名比之前更加麵無表情、眼神裡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忌憚的執法弟子,敲開了陳燭的石門。沒有多餘的廢話,隻是用眼神示意他跟上。
這一次,他們沒有走向葬魂崖上方的傳送陣,而是沿著一條更加偏僻、守衛更加森嚴的小徑,蜿蜒向下。
越往下走,光線越發黯淡,最後幾乎完全消失,隻能依靠石壁上零星鑲嵌的、散發著慘綠色幽光的苔蘚照明。空氣中的陰冷和死寂幾乎凝成實質,那無處不在的魂哭之聲在這裡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尖銳,仿佛無數根冰冷的針,持續不斷地刺紮著靈魂。
陳燭感覺自己像是在一步步走向某個巨大怪物的消化道深處。
終於,前方出現了一點暗紅色的光芒,伴隨著一種濃鬱得令人作嘔的、鐵鏽與腐敗血液混合的腥甜氣味。
道路儘頭,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地下石窟。
石窟的穹頂高得看不到頂,隱沒在濃稠的黑暗裡。而石窟的中央,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如同沸騰般的血池!池中翻滾著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不斷冒出咕嘟咕嘟的氣泡,每個氣泡破裂,都散發出一股精純卻狂暴的魂力波動,以及令人心智狂亂的負麵情緒。
而在血池的正上方,懸空漂浮著一座巨大的平台。
那,就是剮骨台。
看清那平台的瞬間,陳燭的處理器差點當場死機。
那根本不是什麼石台或者金屬台!
它是由無數痛苦哀嚎、扭曲掙紮的魂影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地擠壓、凝結而成的!這些魂影大多殘缺不全,麵容模糊,隻能看到一張張因為極致痛苦而張大的嘴,發出無聲卻撼動靈魂的尖嘯!它們互相糾纏、擠壓,構成了一個大致平整的、方圓數十丈的恐怖刑台!
整個剮骨台,無時無刻不在微微蠕動、變形,仿佛一個活著的、由純粹痛苦組成的巨大肉塊!一股滔天的怨氣、絕望和瘋狂之意從台上散發出來,比血池的氣息更加令人窒息!
這哪裡是什麼“鍛魂”之地?這分明是無數靈魂被折磨、粉碎後殘留的怨念集合體!是地獄的展覽館!
傳功堂主那老陰比,居然說這是“非為懲戒,實為鍛魂”?放他娘的狗屁!
陳燭瞬間就明白了這鬼地方的真正作用!
通過這由無數痛苦魂影凝結的台子,以及下方那充斥著狂暴魂能和負麵情緒的血池,對受刑者施加極致的痛苦!在這種痛苦的極致刺激下,魂體為了自保,會本能地收縮、凝練,確實能逼出潛力,剔除一些所謂的“雜質”。
但那些被剔除的“雜質”是什麼?
是個人獨特的意誌烙印!是情感的記憶!是反抗的念頭!是一切讓魂力變得“不純粹”、讓幕後黑手“吸收”起來可能有點“硌牙”的東西!
把這部分磨掉,剩下的魂力自然更加“純淨”,更加“可口”,更像標準化生產的“電池液”,更方便那個貪婪意誌高效收割!
這根本不是淬煉,這是靈魂的標準化加工!是把有棱角的石頭,打磨成圓滑的、適合塞進充電孔的鵝卵石!
“媽的…這葬魂派從上到下,從人到物,真就沒一個正常的…”陳燭感覺自己的合金脊椎都在冒寒氣。
兩名執法弟子在距離血池和剮骨台還有數十丈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臉上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懼,示意陳燭自己過去。
陳燭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嘔的腥甜空氣,強行鎮定下來,一步步走向那翻滾的血池和哀嚎的魂影刑台。
越靠近,那股直擊靈魂深處的痛苦尖嘯和瘋狂怨念就越發強烈,衝擊著他的處理器,試圖瓦解他的意識。他不得不分出更多算力來維持穩定,脊柱處的青銅殘片微微發燙,散發出微弱的波動,幫他抵消了一部分衝擊。
當他終於走到血池邊緣,仰頭望向那懸浮的、蠕動著的剮骨台時。
一個身影,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剮骨台的中心。
行刑者登場
那人一身寬大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漆黑鬥篷,將全身罩得嚴嚴實實,連麵部都隱藏在深深的兜帽陰影之下,看不到任何容貌。
他站在那裡,如同剮骨台本身的一部分,冰冷,死寂,毫無生機。周身沒有任何強大的能量波動外泄,卻散發著一股比台下血池更加令人心悸的壓迫感!那是一種純粹的、精準的、毫無感情的工具的氣息。
陳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處理器瞬間給出了分析反饋——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沒有體溫,能量內斂到極致,結構穩定性超高…
這不是活人!
這是一具傀儡!一具被極高明的控屍術驅動的人形傀儡!
但其煉製手法之精妙,材質之特殊,遠遠超出了陳燭之前見過的任何屍傀!它站在那裡的姿態,每一個細微的角度都仿佛經過最精密的計算,給人一種絕對的穩定和精準感,就像一把打磨了千年的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