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戒律殿那令人喘不過氣的威壓裡出來,陳燭感覺自己像是剛被從水裡撈出來,雖然表麵沒事,但魂兒裡還殘留著那種沉甸甸的感覺。那位首座大佬和不言不語的佛子,都不是省油的燈。
回到丙字柒號小院,他灌了好幾杯靈茶才定下神。接下來的重頭戲,就是怎麼把那份燙手的“三劫名單”給遞出去了。直接送?怕不是要被當成詛咒懸空山的邪魔給當場拿下。得找個合適的時機和說法。
機會很快來了。幾天後,外務堂傳來消息,說首座要再次見他,這次似乎還有戒律院的幾位高層在場。陳燭明白,這是要正式“驗貨”並評估他這個“送貨員”了。
這次踏入戒律殿,氣氛比上次還要凝重。玄黑色石案後,首座依舊端坐如山,但下方兩側,卻多了四位氣息淵深、服飾各異的老者或老嫗。他們或目光如電,或氣息如海,或麵容枯槁如同古木,顯然都是戒律院乃至懸空山的高層人物。
而那位佛子無悲,依舊靜立在首座身側稍後的位置,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影子,灰色的僧衣在肅穆的大殿中顯得格外紮眼。
陳燭感覺好幾道如同實質的目光瞬間鎖定了自己,壓力比上次大了數倍不止。他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走上前恭敬行禮:“竊運樓陳燭,拜見首座,見過諸位前輩。”
首座微微頷首,開門見山:“陳小友,前次你送還之物,經查驗,確係我派故物,貴樓有心了。”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聽聞貴樓此次前來,另有一物要交予我派?”
來了!陳燭心道,麵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鄭重:“回稟首座,正是。樓主命在下帶來一份名錄,或許對貴派有所助益。”他刻意避開了“三劫名單”這個容易引起誤會的稱呼。
“哦?何種名錄?”一位脾氣略顯急躁、身穿赤紅法袍的長老忍不住開口,聲若洪鐘。
陳燭不再猶豫,從懷中取出那卷非皮非帛的黑色卷軸,雙手呈上:“此乃我樓通過特殊渠道獲悉的一份名錄,其上所列……皆是在未來一段時日內,可能遭遇劫數之人。”
“劫數?”另一位麵容慈和、但眼神深邃的老嫗微微皺眉,“何種劫數?”
陳燭斟酌著用詞,儘量說得委婉:“此‘劫’包羅萬象,或為修行關卡,或為外魔侵擾,或為……命中之厄。”他點到即止,但在場哪個不是人精,瞬間就明白了這名單的本質——這是一份死亡預告單!
大殿內的氣氛瞬間凝滯!
幾位高層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他們身為正道魁首,對這種近乎窺探天機、預言死亡的東西,本能地感到排斥和警惕。這竊運樓,果然行事詭譎!
首座的目光也沉了下來,他緩緩接過卷軸,並沒有立刻打開,而是沉聲問道:“貴樓此舉,是何用意?”
陳燭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不慌不忙地回答:“樓主言道,懸空山乃正道砥柱,維係天下安寧。若能提前知曉某些可能引發動蕩的‘變數’,或可未雨綢繆,消弭禍患於未然。此名錄,便是我竊運樓的一份誠意。”他把名單拔高到了“維護和平”的高度,聽起來就順耳多了。
首座深深地看了陳燭一眼,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花來。片刻後,他才緩緩展開卷軸。
暗金色的字跡映入眼簾。首座的目光一個個名字掃過去,臉色愈發凝重。他看得不快,偶爾還會在某些名字上稍作停留,顯然是在核對信息或者思考著什麼。
大殿內落針可聞,隻有卷軸展開的細微摩擦聲。幾位高層的目光也都聚焦在名單上,神色各異,有驚疑,有沉思,也有毫不掩飾的厭惡。
陳燭垂手而立,看似恭敬,實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魂力感知開到最大,仔細捕捉著在場每一個人最細微的情緒波動和氣息變化。
當首座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念出其中一個名字時——“林驚濤,戒律院執事,金丹中期……”
異變突生!
一直如同泥雕木塑般靜立的佛子無悲,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他那隻在寬大袖袍中緩緩撚動黑色念珠的手,猛地捏緊!
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但陳燭敏銳地捕捉到,那蒼白得毫無血色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驟然繃緊,指節凸起,泛出青白色!甚至連他整個身體,都出現了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一顫!
雖然這異狀隻持續了短短一刹那,就被他強行壓製下去,恢複了那古井無波的狀態,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陳燭可以肯定,自己絕對沒有看錯!
無悲佛子,對“林驚濤”這個名字有反應!而且反應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