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千屍洞那鬼門關爬回來，交了差，陳燭在腐骨院那陰冷的“標準間”裡好好“休養”了幾天。主要是消化在灰霧窖裡的收獲，以及琢磨那本《竊陰術殘篇》。他不敢大張旗鼓地修煉，隻是反複揣摩其原理，並結合自身灰霧特性進行微調。
幾天後，新的分配下來了。或許是因為他“僥幸”從千屍洞活著回來，還超額完成了任務雖然看起來慘不忍睹），他被分配到一位姓屠的資深監工手下，負責照料一片區域的低階屍傀。
監工在葬魂派地位不低，相當於小頭目，掌管著一片“產業”和若乾弟子的生死。能被分到監工手下，算是脫離了最底層的炮灰行列，但也意味著更直接的管控和更複雜的人際關係。
屠監工是個身材矮壯、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額頭斜跨到下巴，讓他本就凶惡的麵相更添幾分戾氣。修為在金丹初期，身上死氣濃鬱，眼神看人就像在看一件工具或者……材料。
陳燭被帶到一片巨大的、如同蜂巢般的石窟前。石窟裡分隔出無數小格子，每個格子裡都存放著一具或多具處於“休眠”狀態的屍傀，種類繁多，有鐵屍、銅屍、甚至還有幾具氣息更陰寒的銀屍殘次品。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防腐藥水和死氣的混合味道。
屠監工用沙啞的聲音交代了工作內容：定期給這些屍傀擦拭“養屍液”，檢查核心傀火是否穩定，清理軀體上可能滋生的汙穢之物，以及……防止它們突然“醒”過來暴走。
“在這裡，手腳麻利點，眼睛放亮些。做得好，少不了你的好處。做不好……”屠監工拍了拍旁邊一具渾身長滿骨刺的猙獰屍傀，冷笑一聲，“它就是你的榜樣。”
陳燭低眉順眼地應了聲“是”，心裡卻門兒清。這活兒看似簡單，實則危險。這些低階屍傀雖然被封印了大半活性，但保不齊哪個就突然抽風，近距離下，築基修士很容易吃虧。
他打定主意，低調做人，悶聲發財。
接下來的日子，陳燭就成了這片屍傀石窟的“專屬保潔兼護理員”。他每天按時出現，拿著特製的刷子和藥液，一絲不苟地給那些冰冷僵硬的屍體“洗澡”、“按摩”，檢查它們胸口那團微弱跳動的傀火。
表麵上，他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對屠監工更是恭敬有加。暗地裡，他的小動作可沒停。
他借著接觸屍傀的機會，暗中運轉起初步理解的《竊陰術》原理，操控左臂的灰霧，化作無數細微到極致的觸須，如同春雨般，悄然滲透進屍傀體內。他並非暴力抽取，而是極其緩慢、隱蔽地竊取著這些屍傀體內殘餘的、未被完全激發的死氣和負麵能量。
這些能量對於屍傀本身來說微不足道，甚至有助於穩定其狀態減少了躁動因子），但積少成多，對於陳燭的左臂和那尊一直嗷嗷待哺的霧傀來說，卻是上好的補品。
他的左臂灰色愈發深邃，對死氣的掌控也更加得心應手。霧傀在吞噬了這些精純死氣後，也隱隱有了一絲壯大和凝實的跡象。
在這個過程中，陳燭也留心觀察著屠監工。他發現，這位屠監工似乎並不像表麵上那麼粗獷簡單。每隔幾天，屠監工都會離開石窟一段時間，回來時身上會帶著一絲極其淡薄的、與葬魂派整體陰邪氣息略有不同的靈力波動。
那波動……陳燭仔細感知後，心中一驚——竟然與懸空山的靈力性質有幾分相似！雖然被死氣掩蓋得很好，但陳燭在懸空山待了那麼久，絕不會認錯！
難道這屠監工，與懸空山內部某些人有關聯？是那個批準他來此的戒律院？還是那位古板長老的勢力？
這個發現讓陳燭更加警惕。自己似乎被放在了一個微妙的監視節點上。
這天，陳燭正在給一具新送來的、據說生前是體修的鐵屍擦拭身體。這具鐵屍體格格外魁梧，肌肉虯結，即便死了，依舊散發著一種蠻橫的力量感。
突然，異變發生！
那鐵屍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露出渾濁卻暴虐的灰白色眼球！胸口原本平穩的傀火驟然劇烈跳動，變得幽綠而狂暴！它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被符文鐐銬鎖住的手臂猛地一震，竟將鐐銬崩得咯吱作響，帶著一股腥風，朝著近在咫尺的陳燭一把抓來！
速度極快！力量驚人！
事發突然，連在不遠處監督的屠監工都臉色微變，似乎沒想到這具新送來的屍傀穩定性這麼差！
眼看那布滿屍斑、指甲烏黑鋒利的巨爪就要抓到陳燭麵門！
陳燭瞳孔一縮，心中電光火石般閃過幾個念頭。硬抗？風險太大！暴露實力？更不行！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福至心靈，放棄了所有防禦和閃避的念頭，雙手主要是左臂）在胸前看似慌亂地劃動，實則暗中操控著數根凝聚到極致的灰霧傀絲，如同無形的手術針，精準無比地瞬間刺入了鐵屍雙臂和脖頸處的幾個能量節點和關節連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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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噗！
幾聲微不可察的輕響。
那狂暴前衝的鐵屍，動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高舉的手臂無力地垂下，眼中的狂暴光芒迅速黯淡，胸口劇烈跳動的傀火也像是被潑了盆冷水，驟然平息下去，恢複了原本微弱的狀態。龐大的身軀晃了晃，“轟”的一聲，重新倒回了石台上，濺起一片灰塵。
整個石窟陷入了一片死寂。
其他幾個同樣在忙碌的弟子都看傻了。
屠監工快步走了過來，檢查了一下那具恢複“平靜”的鐵屍，又看向陳燭，那雙凶戾的眼睛裡，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驚訝。
他剛才看得清楚，陳燭並沒有動用多強的法力，也沒有使用什麼法器，隻是看似隨意地劃動了幾下手指，那具即將暴走的鐵屍就莫名其妙地癱瘓了！這種對屍傀能量節點和結構弱點的精準把握，以及對時機的掌控，絕非普通弟子能做到！
“你……是怎麼做到的？”屠監工沉聲問道，目光銳利如刀。
陳燭心中暗叫僥幸，麵上卻是一副心有餘悸、帶著點後怕和茫然的模樣，喘著氣回道：“回……回監工，弟子也不知，隻是情急之下，胡亂比劃，想著攻擊它活動的地方……沒想到，它就不動了……”
他把自己偽裝成一個運氣好到爆、瞎貓碰上死耗子的幸運兒。
屠監工盯著他看了半晌，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破綻，但陳燭的演技經過千屍洞的錘煉，早已臻至化境。
最終，屠監工眼中的銳利稍稍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他拍了拍陳燭的肩膀力道不小），語氣居然緩和了一絲：“嗯……反應不錯，運氣也不錯。以後這片區域，你多上點心。”
這算是……認可了？
陳燭連忙躬身：“多謝監工誇獎，弟子定當儘力！”
看著屠監工轉身離開的背影，陳燭緩緩直起身，擦了擦並不存在的冷汗。
他知道，剛才那一手，雖然成功化解了危機，但也必然引起了屠監工更深的注意。福兮禍所伏，在這葬魂派，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不過，至少暫時，他算是站穩了腳跟，並且有了一塊可以相對安穩地“竊取”死氣、提升實力的地盤。
他看了一眼石台上那具“乖巧”的鐵屍，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
“看來，這‘屍傀養護員’的活兒，還挺有前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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