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陳燭扶著潮濕的岩壁，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每走一步，胸口都像是有把鈍刀在攪動。剛才強行催動堂口大陣，硬抗峰主那一擊，反噬的力道可不是鬨著玩的。
“虧大了虧大了。”他齜牙咧嘴地從儲物袋裡摸出一瓶療傷丹藥，看也不看全倒進嘴裡，“煉魂堂主這位置還沒坐熱乎呢，家就給拆了。”
丹藥入腹，化作溫潤的藥力散向四肢百骸。但那股被陣法反噬造成的陰寒創傷，像是附在骨髓裡似的，驅散得特彆慢。
陳燭一邊運功療傷，一邊分心感應著識海裡的狀況。
命棺虛影安安穩穩地待在那兒，棺蓋緊閉，表麵幽冥道紋流轉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不少。剛才從碎片那兒“薅”來的那縷暗金色流質，已經被消化了大半，化作精純的魂力滋養著命棺。
他能感覺到，命棺虛影比之前凝實了至少三成。如果之前是半透明的虛影，現在就是毛玻璃——還是磨砂的那種。
“這進度可以啊。”陳燭心裡稍微平衡了點，“要是多薅幾把，說不定就能……”
念頭還沒轉完，異變突生！
左臂深處，那枚沉寂許久的幽冥道種，毫無征兆地……動了。
不是那種溫和的、緩慢的脈動。而是劇烈的、近乎狂躁的震顫！像是一顆被按在水底太久的心臟突然要炸開，又像是休眠的火山毫無預兆地開始噴發！
“我靠！”陳燭整個人僵在原地，左手不受控製地抬起來。
皮膚之下，那枚紫色的、布滿詭異紋路的道種正散發著灼目的光芒！光芒透過皮肉、透過衣袖，在昏暗的密道裡映出一片妖異的紫暈。
更詭異的是，道種表麵那些原本靜止的紋路，此刻正如同活物般蠕動、重組，最後形成了一個模糊的圖案——
一口棺材的輪廓。
雖然細節還很模糊，但那形狀、那比例，分明和陳燭識海裡的命棺虛影有七八分相似！不，準確說，是和地下那塊暗金色碎片的形狀更接近些，隻是更完整、更……
“更‘本源’。”陳燭腦子裡蹦出這個詞。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道種的震顫就達到了頂峰！
“嗡——！！！”
一道無形的波動，以陳燭為中心，轟然擴散開來！
這波動極其特殊。它不是魂力波動，也不是靈力震蕩，而是一種更本質的、直指某種“根源”的共鳴。普通人甚至低階修士根本感知不到，但對於某些特定的存在來說——
這波動就像是深夜裡突然炸響的驚雷，又像是在安靜會議室裡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還是最大音量那種。
首當其衝的，就是地下深處，煉魂堂廢墟之下，那塊暗金色的碎片。
“吼——！！！”
這一次，碎片的情緒不再是模糊的波動，而是清晰到幾乎能在空氣裡形成回響的咆哮！不是通過聲音，是直接作用在感知層麵的嘶吼！
那咆哮裡充滿了極致的渴望、狂喜、以及某種“終於找到組織了”的激動！
碎片表麵的暗金色液體徹底沸騰！像是燒開的水一樣翻滾冒泡，一道道暗金光芒穿透層層岩土，朝著陳燭所在的方向湧來！它在回應道種的共鳴！
而道種這邊，接收到碎片的回應後，震顫得更加瘋狂了！左臂的皮膚下，紫色的光芒越來越盛，那道種上的棺材輪廓也越來越清晰，甚至開始浮現出細密的紋路——那是和命棺虛影上的幽冥道紋極其相似，卻又更加古老複雜的圖案！
“停下！給我停下！”陳燭咬著牙，試圖用意誌壓製道種的暴走。
但沒用。
這幽冥道種本就是屍祖本源碎片之一，某種意義上和地下的飼育棺碎片是同源之物。平時沉寂是因為沒有“同類”刺激，現在感應到另一塊碎片的氣息——還是被“飼育”了不知多少年、積累了海量魂力精粹的肥美碎片——它就像餓了三天的野狗聞到了肉包子，根本控製不住！
道種與碎片的共鳴越來越強，那道無形的波動也越傳越遠。
以煉魂堂為中心，波動如同漣漪般擴散，迅速覆蓋了整個葬魂山脈！
……
煉魂峰主殿廢墟之上。
峰主剛調息完畢，將體內那股因青銅棺鎖鏈出現新裂痕而引起的反噬壓製下去。他臉色鐵青，正要下令全麵搜捕陳燭——
突然，他整個人僵住了。
不，不止是他。
他身後那十二名剛剛趕到的、氣息森然的直屬屍衛，也齊齊僵住。
所有“人”都感應到了那道波動。
更準確地說，是他們體內與青銅棺相關的部分，感應到了那道波動。
峰主體內，那口被鎖鏈束縛的青銅棺虛影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來，棺身微微震顫，傳遞出既渴望又畏懼的複雜情緒。
屍衛們體內的屍氣更是不受控製地紊亂，眼眶中的魂火劇烈跳動，有幾個修為稍弱的，甚至直接單膝跪地，捂住胸口發出壓抑的低吼。
“這是……”峰主猩紅的眼睛猛地瞪大，看向波動傳來的方向——正是那個小輩逃走的密道入口，“幽冥道種？！它怎麼會……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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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作為屍祖化身之一，對幽冥道種的氣息再熟悉不過。那是屍祖本源碎片，是比他們這些“飼養員”體內的青銅棺更高階的存在！
可道種明明應該在葬魂派最深處，由幾位最古老的存在共同鎮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怎麼會和一個築基期的小輩產生聯係？！
除非……
峰主腦子裡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除非那小輩，根本不是普通修士，而是……
“道種宿主？！”他倒吸一口涼氣。
而此刻，波動的範圍還在擴大。
……
葬魂派，執法堂。
一位身穿漆黑道袍、麵容陰鷙的中年道人正在閉目打坐。他身下的蒲團由數千根怨魂發絲編織而成，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突然，道人睜開眼。
他的瞳孔深處，隱約可見一口血色小棺的虛影。
“道種波動……來自煉魂堂？”道人眉頭緊皺，抬手在空中虛劃，一道血色符文浮現，迅速捕捉著空氣中的共鳴餘韻，“這氣息……不對，這不是正常波動，這是……共鳴？和飼育棺碎片的共鳴？”
他的臉色漸漸凝重。
“難道煉魂堂那塊碎片，要‘醒’了？”
……
葬魂派深處，一座終年被灰白色霧氣籠罩的山穀。
穀底，三口巨大的石棺呈品字形排列。石棺表麵覆蓋著厚厚的青苔和藤蔓，仿佛已經在這裡沉睡了千年萬年。
在道種波動傳來的瞬間——
最左側那口石棺的棺蓋，微微挪動了一寸。
縫隙中，一隻乾枯如樹皮、指甲足有半尺長的巨手探了出來，五指緩緩收緊，將棺蓋邊緣捏碎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