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無咎——或者說，占據厲無咎身體的屍祖殘念——聽到陳燭那句“用著還順手嗎”時，眼中的暗紫色光芒劇烈波動了一下。
不是憤怒，更像是……被戳穿某種隱秘的惱羞成怒。
“小輩……你懂什麼……”重疊扭曲的聲音從厲無咎喉嚨裡擠出來，每個字都像是生鏽的鐵片在摩擦，“這具身體……本就是為我準備的容器……隻是時間提前了些……”
陳燭挑眉“哦？所以厲師兄從小修煉《葬魂經》，煉血嬰傀，殺親妹妹，都是為了給你這老鬼當預備役？”
他一邊說，一邊用力抽回左臂。灰霧巨蟒的蟒口還死死咬著血嬰傀，兩股力量在方寸之間角力，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屍祖殘念冷笑“是又如何？能成為本座的廬舍，是他的榮幸。”
話音未落，厲無咎左手突然抬起，五指成爪，指尖凝聚出五道暗紅色的血芒，朝著陳燭胸口抓來！
這一爪又快又狠，血芒未至，那股汙穢腐蝕的氣息已經撲麵而來！陳燭甚至能聞到皮膚被灼燒的焦糊味——雖然那味道可能是幻覺，但威脅是實打實的。
“又來？！”
陳燭咬牙，想抽身後退，但左臂的灰霧巨蟒還和血嬰傀僵持著，一時間脫不開身。
眼看血爪就要抓中胸口——
陳燭腦子裡靈光一閃。
他右手在腰間儲物袋上一拍，不是取法寶，不是取符籙。
而是……又取出了厲寒舟。
那具殘破的半傀身軀，被他像掄麻袋一樣掄起來，擋在胸前！
“嗤——！”
五道血芒，結結實實地抓在了厲寒舟的胸口！
預想中血肉橫飛的場麵沒有出現。
血芒與厲寒舟身體接觸的瞬間，異變發生了！
厲寒舟那半人半傀的身軀上，在那些金屬與骨骼的接口處、在那些縫合線的縫隙裡，殘存的灰黑色霧氣——那是當初陳燭用《幽冥煉傀術》煉化時留下的力量——突然自動湧出！
灰霧與血芒碰撞，發出“滋滋”的聲響，像是冷水澆在燒紅的鐵塊上。
然後，兩者同時……湮滅了。
不是抵消，不是吞噬，是真正的湮滅。就像正物質遇到反物質，相遇的瞬間，同歸於儘，化作最純粹的能量消散在空氣中。
五道血芒，在厲寒舟胸口留下了五個淺淺的凹痕，就徹底消失了。
而厲寒舟體內的灰霧，也消耗了大半。
陳燭眼睛一亮。
有用！
雖然不知道原理——可能是厲寒舟體內的灰霧與屍祖殘念的力量同源但獨立，存在相互克製？也可能是彆的什麼原因——但確實有用！
“老家夥，你這身子骨還挺硬朗啊！”陳燭咧嘴一笑，將厲寒舟殘軀往身前一橫，當成盾牌使。
對麵的屍祖殘念愣住了。
顯然，它也沒料到會有這種變故。
“灰霧……幽冥煉傀術……”重疊扭曲的聲音裡帶著驚疑，“你居然用那門低階術法，煉化了厲寒舟？”
“低階術法怎麼了？”陳燭理直氣壯，“好用就行。”
說著，他又往前湊了湊，把厲寒舟殘軀舉得更高了些，幾乎要懟到厲無咎臉上。
“來來來，朝這兒打。”陳燭指了指厲寒舟的胸口，“剛才那幾下，跟撓癢癢似的，沒吃飯啊？”
屍祖殘念“……”
它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但更讓它惱火的是，陳燭說得對——血嬰傀釋放的血光，確實被厲寒舟體內的灰霧克製了。雖然克製得不算徹底，需要大量灰霧才能抵消少量血光，但確實有效。
這就意味著，它最拿手的靈魂汙染和汙穢侵蝕，對陳燭的效果大打折扣。
“你以為……這樣就能贏？”屍祖殘念的聲音冷了下來。
厲無咎右手猛地發力，血嬰傀光芒暴漲，硬生生將灰霧巨蟒震開！同時左手再揮，這一次不是五道血芒，而是數十道！
血芒如雨，從各個角度射向陳燭！
陳燭不慌不忙，雙手抓住厲寒舟殘軀的兩條胳膊——一條是血肉，一條是金屬——像舞動一麵人形盾牌，在身前飛快旋轉！
“嗤嗤嗤嗤——！！！”
密集的血芒撞擊聲響起！
厲寒舟的身軀成了最好的靶子。胸口、腹部、肩膀、大腿……每一處被血芒擊中的地方，都會湧出灰霧與血芒湮滅。短短幾息時間，厲寒舟的身體表麵就布滿了淺坑，有些地方的金屬外殼甚至出現了裂紋。
但陳燭本人，毫發無傷。
他甚至有餘裕觀察血芒的軌跡，調整厲寒舟的姿勢，確保每一道血芒都落在“有效區域”——也就是灰霧殘留較多的地方。
“左肩，灰霧濃度中等，可以接兩道。”
“右大腿，金屬關節處灰霧稀少，避開。”
“胸口正中，灰霧最濃，多接幾道沒問題。”
陳燭一邊擋，一邊在心裡默默計算。
他發現自己對厲寒舟這具身體的了解，可能比厲寒舟本人都深——畢竟是他親手煉的半傀，哪裡有多少灰霧，哪裡是薄弱環節，門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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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厲寒舟體內的灰霧，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
照這個速度，最多再撐三十息，灰霧就會耗儘。到時候，這具殘軀就真的隻是一具普通的、半廢的傀儡了，再也擋不住血光。
“得想個辦法……”陳燭腦子飛快轉動。
就在他分神的這一刹那——
屍祖殘念抓住了機會！
厲無咎身形突然一晃，化作三道殘影，從三個方向同時撲來！每一道殘影手中都握著一柄由血光凝聚的短劍，劍鋒直指陳燭的要害！
三才血劍陣！
這是屍祖殘念壓箱底的近戰殺招之一，三劍齊出，封死所有閃避路線，必中其一！
陳燭瞳孔驟縮！
他隻有一個厲寒舟，隻能擋一個方向！
電光石火間，陳燭做出了選擇。
他猛地將厲寒舟殘軀推向正前方的那道殘影，同時身體向左側傾斜，試圖躲開左側的攻擊。至於右側……
“拚了！”
陳燭左臂的灰霧巨蟒再次衝出，迎向右側的殘影！
“噗！”
正前方，血劍刺入厲寒舟胸口，劍尖透背而出！灰霧與血光激烈湮滅，發出刺耳的爆鳴！
左側，陳燭勉強躲開了要害，但血劍還是劃過了他的左肋，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暗紅色的血光順著傷口往體內鑽，帶來劇痛和腐蝕感！
右側，灰霧巨蟒與血劍撞在一起！蟒頭被劍鋒劈開一道巨大的裂口，灰霧瘋狂湧出，與血劍相互消磨！
三處攻擊，陳燭擋住了兩處半。
代價是厲寒舟胸口被貫穿，灰霧幾乎耗儘；自己左肋受傷，血光入體；灰霧巨蟒受損嚴重，氣息萎靡。
但屍祖殘念也不好過。
三才血劍陣被破，三道殘影合而為一，重新變回厲無咎的本體。他臉色蒼白——雖然本來就白——氣息也出現了明顯的紊亂。
顯然，剛才那一招消耗不小。
兩人暫時分開，相隔十丈，各自喘息。
陳燭低頭看了看左肋的傷口。傷口邊緣的皮肉已經變成了暗紅色，正在緩慢腐爛。血光如同活物，在血肉中蠕動，試圖往深處鑽。
他咬了咬牙，右手並指如劍，在傷口周圍連點幾下，用魂力暫時封住了血光的擴散。但這不是長久之計，必須儘快逼出體外。
而對麵的厲無咎，狀態更奇怪。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那隻握著血嬰傀的手，正在微微顫抖。
暗紫色的眼眸中，暗金色的光芒時隱時現，像是在激烈掙紮。
“父……親……”一個極其微弱、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從厲無咎喉嚨裡擠出來。
是厲無咎本人的聲音。
陳燭一愣。
屍祖殘念也察覺到了異常，暗紫色光芒暴漲，強行壓製那絲清明。
“閉嘴……這具身體……是我的……”
但厲無咎的本體意識，似乎因為剛才看到厲寒舟被貫穿胸口的那一幕，受到了巨大刺激，反抗得異常激烈。
“放開……我父親……”
厲無咎的左手，不受控製地抬起來，抓向自己的右手，試圖將血嬰傀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