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12日中午12點,金陵衛戍司令部已是一片混亂,炮聲越來越近,甚至能聽到城內零星響起的槍聲和巨大的爆炸聲。司令部裡,文件散落一地,電台滴滴答答響個不停,參謀人員麵色倉皇,來回奔跑,空氣中彌漫著失敗和絕望的氣息。
唐聲智臉色慘白,握著剛剛譯出的校長“相機撤退”電令的手在微微顫抖。他之前的“與城共存亡”的豪言壯語,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可笑。巨大的恐懼和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命令……命令各部,按……按預定計劃,向皖南、浙西方向……突圍!”他幾乎是咬著牙,從喉嚨裡擠出這道最終將數十萬軍民推向更深地獄的命令。所謂的“預定計劃”模糊不清,根本沒有詳細的撤退序列、路線和渡江安排。
命令下達,本就搖搖欲墜的指揮體係瞬間崩塌。
與此同時,下關碼頭中,命令像野火一樣蔓延,帶來的不是秩序,而是徹底的瘋狂。意識到被拋棄的士兵、惶恐無依的難民,如同決堤的洪水,從四麵八方湧向挹江門——這座通往長江邊、理論上唯一可能生還的城門。
城門洞內,人潮洶湧,互相踐踏,哭喊聲、叫罵聲、哀求聲響成一片。被擠倒的人再也沒有機會爬起來。子彈帶、行李、甚至金銀細軟散落一地,無人拾取。人性的最後一絲尊嚴,在這求生的煉獄裡被碾得粉碎。
江邊景象更是慘絕人寰。寬闊的江麵上,隻有寥寥無幾的船隻,大多是軍方控製,正在匆忙裝載高級官員、眷屬和嫡係部隊。更多的士兵和難民在齊腰深的冰冷江水中掙紮,試圖爬上任何漂浮的物體。木板、門扇、甚至是捆紮在一起的稻草,都成了爭奪的目標。日軍的炮彈不時落入江中,激起衝天水柱,將人體撕成碎片。機槍子彈像潑水一樣掃射著江麵,鮮血染紅了江水。屍體層層疊疊,堆積在江灘,順流而下,場麵宛如人間地獄。
而此刻,李念安,才剛剛接到這遲來且混亂的撤退命令。
“媽的!現在才說撤?!往哪兒撤?!怎麼撤?!”李念安看著山下徹底失控的混亂景象,氣得幾乎要吐血。他知道,按照這個局麵,彆說突圍,能活著擠到江邊都是奇跡。
“旅座!我們怎麼辦?!”參謀長王為林焦急地問道,身邊僅存的三百多名弟兄也都望著他。
李念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想起了父親之前給他留的後路。他猛地一咬牙:“不去挹江門湊那個熱鬨!那是死路!跟我走,去下關碼頭東麵,蘆葦蕩!”
12月12日深夜,金陵城內隱秘聯絡點,中共地下黨負責人老張,看著窗外映天的火光和傳來的鼎沸人聲,臉色凝重到了極點。“國民黨徹底放棄了金陵,他們把老百姓和大部分士兵都扔給了日本人!”他對身邊的同誌快速下令,“按最後預案行動!能帶走的進步人士和骨乾,立刻通過我們掌握的零星渠道分散撤離!無法撤離的同誌,就地潛伏,建立秘密聯絡點,想儘一切辦法保護難民,記錄日寇暴行!記住,活下去,鬥爭下去!”
12月13日淩晨,唐聲智在一隊精銳衛兵的護衛下,倉皇乘坐一輛黑色轎車,試圖逃離金陵城。他們的目標是繞開混亂的挹江門,從相對冷清的中山門方向“突圍”,前往皖南。
車子在顛簸的路上疾馳,唐聲智癱在後座,神情恍惚,昔日的“豪氣”蕩然無存。然而,當車子行駛到紫金山麓,靠近中山陵的僻靜路段時,前方突然出現了幾輛橫在路中間的軍用卡車,擋住了去路。
“怎麼回事?!”唐聲智的衛隊長探出頭厲聲喝道。
回答他的,是黑暗中突然爆發的密集槍聲!子彈精準地射向轎車輪胎和發動機,以及試圖抵抗的衛兵。襲擊者火力凶猛,動作乾淨利落,顯然是精銳的老兵。
戰鬥短暫而激烈。唐聲智的衛隊很快被消滅殆儘。車門被強行拉開,唐聲智驚恐地看著外麵幾個穿著普通中央軍軍服、但眼神冷冽的漢子。
“你……你們是誰的部隊?我是衛戍司令唐聲智!”他試圖用官威震懾對方。
為首一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冷冷地說道:“唐司令,仗打成這樣,總得有人給金陵、給國人一個交代。您‘與城共存亡’的誓言,該兌現了。”
唐聲智瞳孔猛縮,瞬間明白了什麼,他嘶吼道:“是景公?景公誤我啊!……”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唐聲智額頭上出現一個血洞,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為首那人確認其死亡後,對手下吩咐道:“按計劃,把他抬到終山陵旁邊,擺好位置。要看起來像是在轉移途中,遭遇日軍小股部隊,力戰殉國。”
“是!”
幾具屍體被迅速處理,唐聲智的屍體被抬到路邊,擺出抵抗的姿態,旁邊散落著武器。襲擊者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這一切,做得悄無聲息,仿佛是這場巨大崩潰中,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12月13日午時,金陵,某處尚未被完全占領的秘密電台站,槍炮聲已經在金陵城內各處響起,日軍正在逐街逐巷地清剿殘餘抵抗。在一條不起眼的陋巷深處,一間偽裝成雜貨鋪的地下室裡,幾名技術人員正在緊張操作一台大功率電台。他們並非衛戍司令部的人,而是黃偉,秘密布置下的“後手”之一。負責人正是黃偉留下的心腹軍官。
“快!把這份電文發出去!用明碼,向全國、全世界廣播!”軍官將一張寫滿字的電文紙遞給報務員,語氣急促而堅定。電文上的落款,赫然是——金陵衛戍司令,唐聲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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