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封明旨,看似是恩典,實則是他權衡利弊後,不得不做出的選擇。
而我,隻是通過祖母,幫他算清了這筆賬,遞給他一個看似最不壞的選擇而已。”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周擎天和趙謙卻能想象到,這背後需要對朝局、帝心、邊關形勢何等精準的把握,以及何等膽魄,才敢與虎謀皮,推動這場交易!
周擎天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目光看著方雲逸,仿佛看到方家未來崛起的希望,他重重拍了拍方雲逸的肩膀,一切儘在不言中。
趙謙則是深深一揖,“賢侄運籌帷幄,洞察人心,老夫……心服口服。方家有後,老將軍、諸位將軍在天之靈,當可欣慰!”
夜色漸深,風雪依舊。但在這座破舊的烏山關樓內,一股新的力量正在悄然凝聚。
一個病弱少年的到來,如同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漣漪,終將演變成席卷整個北境的滔天巨浪。方雲逸的北境之路,從這一刻起,才真正開始。
送走了心情激蕩、滿懷希望的周擎天與趙謙後,破舊的關樓內便隻剩下方雲逸一人。
那盆珍貴竹炭仍在散發著有限的暖意,驅散著角落的寒意,卻也映照出他臉上那份與年齡截然不符的沉靜與深邃。
不久後,幾名周擎天的親兵手裡抱著一卷卷不同的情報卷宗,恭敬地送入關樓。
這些卷宗有羊皮卷的、有粗糙的紙張,甚至還有用木炭簡單記錄在木板上的信息。
這些,便是烏山關將士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關於蠻族半年來的動向詳情。
更有一份份相對精簡,但信息更為敏感的情報,來自周擎天安插在鐵壁關內的眼線,記錄下張懷遠所部的兵力調配、物資往來以及一些異常舉動。
方雲逸讓那幾名親兵退下,閂好並不牢靠的木門。走到桌前,隨手拿起幾份卷宗,就著桌上那盞搖曳不定、光線昏黃的燭火,緩緩坐了下來。
燭火將他蒼白的麵容映照得忽明忽暗,那雙眸子卻亮得驚人。他摒棄心中雜念,心神完全沉浸在這些枯燥卻至關重要的信息之中。
手指劃過粗糙紙麵,上麵記錄著蠻族遊騎出沒的日期、地點、人數規模、裝備情況,以及與我軍斥候遭遇的戰果。
他看得極快,目光如炬,同時大腦也在飛速運轉,將這些信息,過濾、分析、歸納出他想要了解的東西。
“黑石堡方向,蠻族斥候活動頻率,近一月增加三成……主要巡邏路線向東南偏移,似乎在有意無意地壓縮烏山關的偵查空間……”
“大批小隊劫掠事件,多發生在午夜或黎明前,目標明確,行動迅捷,得手即遠遁,不與我軍糾纏……這是精銳獵手的手法,並非普通部落散兵遊勇。”
“鐵壁關方麵,張懷遠麾下第三營、第五營半月前進行了一次不明目的的換防,換防路線刻意繞開烏山關的視野範圍……”
“同期,有數批身份不明的車隊在深夜入關,未經驗查,直接進入中軍重地……”
“糧草官記錄,鐵壁關撥付於烏山關的物資,連續三個月低於定額六成,且以陳米、劣質兵器充數……而鐵壁關自身軍械庫,據聞新入庫了一批來自京都工坊的勁弩……”
一條條信息在他腦海中交織、碰撞。
他時而蹙眉沉思,時而用手指在蒙塵的桌麵上輕輕劃動,勾勒出無形的戰略地圖。
蠻族大軍的驕橫與試探,鐵壁關的陰險與算計,烏山關的困頓與堅韌……北境這盤錯綜複雜的棋局,在他心中漸漸清晰起來。
他特彆注意到,其中幾份關於蠻族一支名為血狼的精銳百人隊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