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爾看到高踞馬上的方雲逸,看到那冰冷無情眼神。他知道,自己的最後時刻到了。
求饒?他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但立刻被更深的屈辱和怨恨淹沒。向這個方家小子,向這些他曾經看不起的南人求饒?
不!他是赤顏部的貴族,是體內流淌著王族血液的使者!即使被拋棄,即使要死,他也要死得像個戰士,像個貴族!
他努力的挺直起佝僂的脊背,儘管雙腿發軟,卻竭力昂起頭,用儘最後力氣,朝著北方——蠻族王庭的方向,發出一聲嘶啞而充滿不甘與怨毒的嚎叫,那嚎叫聲在風中顯得無比淒厲而微弱,似充斥著對族群背叛的控訴。
方雲逸冷眼看著這一切,看到阿木爾眼中那最後的掙紮、怨恨與一絲強撐的尊嚴。
他心中並無太多波瀾,對將死之人,尤其是一個已經失去價值的敵人,無需多言。
不過,他忽然想起九年前,阿木爾帶人到方府靈堂祭拜過戰死的祖父和父輩。
無論他當時是真心還是假意,那份表麵的禮節,方家還是受了的。
恩怨分明。今日,便給他一個痛快,也算是還了那份形式上的情誼。
方雲逸沒有讓刀斧手動刑。他策馬向前幾步,靠近祭壇,在無數目光注視下,手腕一翻,手中寶劍劃過一道冷冽的弧光。
劍光一閃而逝,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阿木爾隻覺得脖頸一涼,視線驟然天旋地轉,他最後看到的,是下方黑壓壓的軍隊,是灰暗的天空,以及……似乎離自己遠去的、那具無頭的軀體。
沒有痛苦,隻有無邊的黑暗瞬間吞噬掉一切。他那顆滿含不甘與怨恨的頭顱飛起,脖頸間鮮血如同噴泉般飆射而出,濺紅了鋪在祭壇上的白色麻布,也濺在方雲逸雪白的戰馬前蹄附近。
方雲逸收劍入鞘,神情冷漠,猶如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了一眼滾落在地、雙目圓睜的阿木爾頭顱,沉聲道!
“將此頭顱,以錦盒裝盛,派快馬送至黑石堡蠻軍大營,交給他們的守將。”
“告訴他們,這,便是背信棄義、蔑視我鎮北軍的下場。也是我方雲逸,送給血狼尊者的第一份見麵禮。”
“得令!”立刻有傳令兵上前,以白布包裹,迅速處理。
“全軍聽令!”方雲逸再次麵向大軍,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目標,黑石堡,北伐蠻族,討還血債!出發!”
“嗚——嗚——嗚——”
蒼涼而雄渾的牛角號聲響徹天際,與再次擂響的戰鼓聲交織在一起。
點將台上的銀甲統帥一馬當先,白袍披風如旗,率先馳下高台。身後,趙謙、餘滄海等緊隨其後。
台下,三萬鐵騎如同決堤的洪流,又如同蘇醒的鋼鐵巨獸,在各級將領的率領下,依次調轉馬頭,轟然啟動。
鐵蹄踏地,聲如悶雷,整個鐵壁關都在微微震顫。黑色的洪流湧出巨大的關門,穿過夾道目送、神情激動的留守軍民,向著北方,向著那片仇敵盤踞的草原,滾滾而去。
塵煙如龍,旌旗蔽空!
肅殺之氣席卷荒原。
戰爭,終是以北鎮軍主動北伐的態勢,悍然拉開大戰前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