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逸眼中閃過一絲痛色,但很快便恢複平靜。“陣亡將士,皆是我北境英烈。”
“撫恤之事,絕不可輕忽!”
趙謙點頭,繼續道,“按主公戰前所定撫恤章程,陣亡將士,每人撫恤銀錢三百兩,其家眷由鎮北軍後勤司登記造冊,按月發放錢糧,直至其父母終老、子女成年。家中若無壯丁,田地由軍屯戶代耕,賦稅全免。”
“重傷致殘者,撫恤銀錢二百兩,每月另發傷殘津貼。輕傷者,療傷期間餉銀照發,另有撫慰金。”
他頓了頓,聲音微微提高。“此外,所有陣亡、重傷將士的姓名、籍貫、戰功,皆已錄入英烈冊,其家眷享有烈屬身份,可見官不拜,遇稅不納,地方官吏需優先照應。”
“若有困難,無論老弱婦孺,鎮北軍後勤司必一力承擔,絕不使其受饑寒之苦。”
這番話說出,廳內眾人無不動容。
劉振猛地抬起頭,虎目含淚,他臉上的刀疤在燭火下微微顫抖。
“主、主公……此等撫恤,古來未有!末將代那些戰死的弟兄……拜謝主公!”說著、他便要跪下。
韓通、孫銳、李敢、趙鐵騎等人亦是神色激動,紛紛起身欲拜。
方雲逸抬手虛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眾人。“不必如此。他們為鎮北軍流血犧牲,我豈能負他們身後家小?”
“此非恩賜,而是他們應得的。”
他目光看向趙謙,“趙參軍,撫恤所需銀兩、糧草,從此次繳獲中優先撥付,若有不足,從我私庫中補足。”
“務必在十日內,將首批撫恤金送至每一位陣亡將士家中。後勤司要專門派人,挨家挨戶慰問,了解其家困難,當場解決。”
“屬下明白!”趙謙鄭重應下,眼中亦閃過感佩之色。如此厚待士卒,古之名將罕有,方雲逸此舉,必將讓鎮北軍上下歸心死戰。
接著,趙謙彙報繳獲,“黑石堡不愧為蠻族南境第一雄關,武庫、糧倉積蓄豐厚。”
“經清點,繳獲完好戰刀五萬兩千柄,長矛八萬杆,弓五萬張,箭矢四十萬支,皮甲六萬套,鐵甲一萬副,重型弩車一百六十架,投石機五十八台。”
“糧倉,有粟米八萬石,肉乾三萬斤,草料無數。另有金餅三千兩,銀錠五萬兩,珠寶玉器若乾。”
“此外,在將軍府密室中,發現蠻族南境布防圖、各部落人口物資冊、以及與王庭往來密信若乾,價值不可估量。”
方雲逸微微頷首,這些繳獲,足以支撐起北上的大軍數月所用,更重要的是那些機密文書,對後續進攻至關重要。
“傷亡可控,繳獲豐足,此戰可謂大捷。”
方雲逸突然話鋒一轉,“然,蠻族老祖未至,援軍未發,此事有些蹊蹺。接下來我軍該如何行動,諸位可有見解?”
“趙參軍,你素來多謀,先說說。”
趙謙沉吟片刻,走到廳中懸掛的北境及蠻族疆域圖前,手指點向黑石堡!
“主公,諸位將軍。黑石堡已下,我軍北上通道已開。按原計劃,有兩種方略。”
“其一,主公親率主力,一路北上,直搗黃龍,兵鋒直指蠻族王庭。此為上策,若是能陣斬血狼,攻破王庭,則蠻族群龍無首,各部必分崩離析,我軍可一戰而定北境後患。”
他手指劃過域圖上一條蜿蜒的路線,“其二,分兵而行。主公依舊率精銳直撲王庭,吸引蠻族主力與血狼尊者。”
“同時,分出一軍,由末將統領,餘老護衛,沿主公開辟的路線,清掃沿途部落,焚其草場,掠其牛羊,斬斷蠻族各處根基。”
“此為中策,穩妥而狠辣,可最大程度削弱蠻族日後的潛力。”
趙謙轉身,看向方雲逸,“然,如今血狼尊者遲遲未現,蠻族援軍亦無動靜,此反常之舉,令末將心生疑慮。”
他繼續分析道,“血狼尊者以暴戾霸道著稱,黑石堡乃蠻族南境門戶,一夜被破,八位宗師戰死,十萬守軍覆滅,此等奇恥大辱,依其性情,必第一時間殺來複仇……”
“可他……如今卻是按兵不動……”
趙謙眼中精光閃爍,“隻有兩種可能。其一,他不在王庭,或正處閉關緊要關頭,無法脫身。其二,他在暗中窺伺,等待時機,或者是黑色堡一戰畏懼主公之威,不敢輕動。”
“畏懼?”韓通粗聲問道,“那老魔頭凶名赫赫,會畏懼主公?”
“為何不會?”趙謙反問,“主公在京都一戰,重創五大武尊,其中玄璣子、青霖皆是武尊後期,趙淩霄、趙鎮嶽亦是中期翹楚。”
“此等戰績,血狼尊者豈能不懼?他閉關三十載,就算突破武尊後期,要獨自麵對能重創後期武尊的主公,他有何必勝把握?”
這番分析,讓眾人恍然。
方雲逸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趙參軍所言有理。我亦有感,自入黑石堡後,冥冥中似有一道目光在遠方窺探,隱晦中帶著陰冷,應是那血狼尊者無疑。”
“若他在窺探,一時間之間不敢出手,便說明他心存忌憚,不敢與我正麵交鋒。”
“既然如此,”方雲逸目光銳利起來,“我們更應抓住時機,主動出擊,逼他現身,或者……趁他猶豫之際,直取王庭!”
趙謙卻搖頭,“主公,末將以為,此時直取王庭,風險極大。”
“哦?詳細說說。”
“第一,王庭乃蠻族根本,曆代下來、經營數百上千年,防禦必然遠超黑石堡,且有血狼尊者坐鎮,強攻恐傷亡慘重。”
“第二,我軍若是長途奔襲,雖會士氣高昂,但已是疲軍,且糧草補給線拉長,若戰事遷延,恐生變故。”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趙謙手指點向地圖上黑石堡以南,“幽州方向,尚有李崇山、王擎、張奎十五萬大軍虎視眈眈。”
“周將軍雖在鷹嘴崖牽製,但若得知我軍主力深入草原,難保他們不會冒險北進,斷我歸路,與蠻族前後夾擊。”
廳內一時寂靜。趙謙的分析,冷靜而周全,將潛在的風險一一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