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亮,一層薄薄的冷霧籠罩著南陽府。
亂葬崗東側,那片連接著城郊的荒僻密林,此刻卻不再僻靜。
兩名早起趕路的腳夫,為抄近路走入林中。
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逃回城裡,口中語無倫次地嘶吼著。
“死人咯!好多死人!”
半個時辰後,提刑司的捕快封鎖了現場。
總捕頭魏遠親自趕到,當他撥開最後一片灌木叢時,饒是見慣了血腥,瞳孔也猛地一縮。
數十具屍體,被隨意地拋棄在林間空地上,如同被丟棄的破爛麻袋。
每一具屍體都麵目全非,臉皮像是被鈍器反複砸爛,根本無法分辨容貌。
現場,一片死寂。
秦明站在魏遠身後,神色平靜,心中卻早已掀起波瀾。
他開啟了【破妄之眼】。
在常人眼中,這些隻是一堆無法辨認的屍體。
但在他的視野裡,每一具屍體上都殘留著或濃或淡的能量氣息。
那些黑蓮教徒身上陰冷的黑氣,林逸軒那混雜著怨毒與癡狂的執念。
還有“煞新娘”身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陰煞…
一切都清晰可見。
不僅如此,秦明還看到了一絲極其隱晦,如同薄紗般覆蓋在所有屍體上的詭異能量。
這股能量正在不斷地消磨、擾亂屍體上殘留的氣息。
是那個白袍人的手筆?
好高明的手法。
銷毀麵容,再用秘法抹除氣息,就算有追蹤高手前來,也隻會一無所獲。
他這是在抹掉長生教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跡。
“秦明。”
魏遠的聲音沙啞,“能看出什麼嗎?”
秦明收回目光,恢複了那副專業又略帶木訥的表情。
他蹲下身,裝模作樣地檢查了一具屍體,隨即站起身。
“回總捕頭,凶手手段極其殘忍,所有死者的麵部都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身份難以辨認。”
“但從傷口來看,現場發生過大規模的械鬥,但有幾具核心屍體的致命傷,並非刀劍所致,更像是……被某種力量抽乾了生機。”
他的話滴水不漏,完全符合一個專業仵作的判斷。
魏遠聽完,臉色更加陰沉。
他知道,事情大條了。
這種超乎常理的案子,一旦處理不好,整個南陽府都會陷入恐慌。
他沉著臉,一言不發,下令將所有屍體運回提刑司,自己則策馬直奔府衙。
提刑司,議事大堂。
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
魏遠、陳主簿和幾名核心捕頭垂手而立,連大氣都不敢喘。
主位之上,坐著的不是他們,而是南陽知府,一個年過五旬、神情威嚴的清臒中年人。
知府沒有咆哮,他的聲音很平靜,但平靜之下,是即將噴發的火山。
“魏遠。”
“屬下在。”
“你可知現在城裡都在傳些什麼?”
知府緩緩端起茶杯,卻沒有喝。
“說我們南陽府,有活屍出沒,有邪教祭天。”
“說有一個不見天日的地下黑市,就在本官的眼皮子底下,買賣人命,交易邪功,已經存在了數十年!”
“說我南陽府的官兵,都是一群酒囊飯袋,連城裡藏著這麼大一個毒瘤都不知道!”
啪!
茶杯被重重頓在桌上,滾燙的茶水濺出,燙得陳主簿一哆嗦。
“這讓本官的臉,往哪兒放?!”
“讓朝廷的臉,往哪兒放?!”
“若是此事傳到京城,禦史台一本參上,你我頭上的這頂烏紗帽,還能不能保住?!”
魏遠頭垂得更低了,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屬下……辦事不力,請大人責罰。”
知府站起身,在大堂中央來回踱步,最終停在了魏遠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