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男女竊竊私語,互相交流信息,當年神童試,王猛一舉奪魁,可謂是名震京都,在場很多富家子弟其實都認識王猛。
一位束發玉冠的少年郎君起身:“王兄確係琅琊王氏子弟。去歲重陽,奉天司顧司主在鹿鳴宴上曾親口說過他的出身。”
見到出來有人作證,那青衫文人隻得悻悻坐下。
王猛衝少年郎君一拱手:“多謝南康兄仗義執言。”
這時,婢女端來筆墨,李逋溜達到最末席,抬頭看見青衫文人題的詩文。
上寫:朱門世代簪纓貴,寒士終身布衣卑。原是祖宗功德厚,才讓兒孫儘顯揚。
李逋故意打個噴嚏在綢布上:“酸掉牙了!”
青衫文人正要發怒,李逋一腳將他踹開,清清嗓子,開始念:“你祖當官了不起?我爹殺豬更實惠。哪天朝廷斷了糧,看誰碗裡有肉味!”
王猛拿著筆,神色尷尬,遲遲不落。
眾人聽完,皆笑的噴茶。
婢女道:“小公子此詩雖妙,但恐怕入不了席。”
李逋一甩筆:“誰說我要入席?小爺要上二樓!”
這話又引的滿堂大笑。李逋大步走到那首魁詩前,一把扯下綢緞扔在地上,高聲道:“再取匹新的來!”
廳中一片嘩然,幾個錦衣公子拍案而起,卻被一位中年文士抬手攔住:“且慢,我觀此子雖粗鄙,卻頗有狂士之風。不如看他能寫出什麼花樣來,若還是不堪之語,再治罪不遲。“
青衫文人爬起來,咬牙切齒:“這等粗人能寫出什麼好詩!若是再敢辱沒斯文,還望各位大人能治他個尋釁之罪。”
婢女們掛上新的白綢,王猛執筆。
李逋念道:“鬱鬱澗底鬆,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
廳中人物暗中吟誦此詩,互相看了看,鴉雀無聲。
此詩非是不好,而是暗諷門第,內辱朝廷,犯忌諱的事誰敢品評。果然,婢女將此詩交給詩奴,片刻後卻見珠簾微動,一柄如意從珠簾中伸出,打落綢布。
李逋不解,這時婢女端過來一杯茶,茶盞中卻是一汪白水。
王猛道:“詩奴無話可說,這是讓公子再提一首。”
李逋隻得念道:“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歎複坐愁。酌酒以自寬,舉杯斷絕歌路難。心非木石豈無感?吞聲躑躅不敢言。”
青衫文人見到此詩,念誦幾遍,臉色越來越白,連連退步撞翻了案幾。
珠簾後傳來清脆風鈴響,詩奴連道三聲:“好!好!好!“
一名紫衣婢女手捧檀木托盤款款而來,盤中放著三盞青瓷茶盞:“公子詩才絕世,請飲此三杯,直上四樓。”
李逋牛飲完茶,見大廳內的文士和公子們都在誇讚這首詩,忙趁機推銷。
他喊道:“此詩原稿獨此一份,世間無二,哪位想要?隻需五千兩!”
廳內眾人聽到李逋這番市儈之言,先是一愣,隨即捧腹大笑。
就連那原本還憋著一肚子火的青衫文人,此刻也被這荒唐場麵弄得無語以對,隻得嘟囔:“市井之徒,偶得靈妙,終究難登大雅之堂。”
一位身著錦袍的老者站起身來:“小公子倒是直率,可五千兩未免獅子大開口,老夫願出一千兩,權當結個善緣。”
李逋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那人麵前,一把奪過銀票:“成交!多謝老爺慷慨!”
眾人見狀,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王猛無奈搖頭,低聲對李逋道:“公子這般行事,倒顯得咱們像是來打劫的。”
李逋嘀咕道:“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言罷,二人登上四樓。
李逋環顧四周,見四樓空間可比一樓小許多,但裝飾更加奢華。
麵前七十二席錯落有致排開,每席皆有名士端坐,或舉杯論詩,或敲杯彈唱,或三五成群大袖起舞,好一片風雅氣象。
不知是誰說了句:“快看,三樓來人了。”
眾人齊齊看向李逋和王猛,但誰都沒有起身相迎。
李逋直接走到魁詩前,隻見銀綢上寫著一首《景國謠》:
稚子騎竹望北鬥,文叟指月說景州。
昔年燧甲埋隴畝,今見星芒照耕牛。
銀漢西流轉玉漏,清輝漫過珊瑚鉤。
欲問太平何處是?滿城燈火映江流。
李逋看完魁詩,才恍然大悟——並非鮑參軍的詩不如這首詩,而是四樓換了作詩的主題。
他對王猛道:“景略,快快快,彆浪費時間,趕緊寫!“
王猛剛抓起狼毫筆,就聽角落裡傳來一聲嗤笑:“哪來的兩個野娃子,上來就敢挑戰謝兄大作?“
李逋轉頭看去,隻見一個寬衣博帶的男子正輕蔑地望著他。